神殿内部,是一个对寂静与浩瀚的终极诠释。
火把的光芒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,只能照亮周遭数米之地,却反而愈发衬托出这空间的宏伟无边。高耸入顶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,投下巨大的阴影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千年尘埃、风干皮革与金属锈蚀的独特气味,那是时间本身腐朽的味道。
“都小心些,别乱碰东西。”张骞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显得有些发飘。他身后的几名文书官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,他们紧握着手中的笔和空白卷轴,手心微微出汗。
张骞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堆积如山的卷轴上,而是被内壁上那些巨幅壁画所吸引。他举着火把,缓步上前,光芒所及之处,一幅幅尘封的历史画卷缓缓展开。
壁画的雕刻手法极为写实,线条粗犷而有力,充满了生命的气息。第一幅画上,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广袤绿洲。清澈的河流如玉带般环绕着大地,丰茂的水草养育着成群的奇特走兽。画面的中央,一群身材高大、肤色古铜的人们正在田间劳作,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满足而淳朴的笑容。在他们的脚下,一道道淡黄色的光晕与大地深处连接,似乎在诉说着他们与这片土地之间某种神秘的共生关系。
“他们……好像能从大地中汲取力量。”一名年轻的文书官忍不住低声惊叹。
张骞点了点头,继续向前走。接下来的几幅壁画,描绘了这个文明的飞速发展。他们掌握了强大的土系魔法,能够轻易地改变地形,催生作物。画面上,一座座由巨石构筑的城市拔地而起,宏伟的引水渠将远方的雪山融水引入绿洲,灌溉着万顷良田。文明达到了鼎盛,壁画中的人们开始穿上华丽的服饰,他们的脸上,淳朴的笑容被一种名为“骄傲”的神情所取代。
然而,当张骞走到下一幅壁画前时,他的脚步顿住了。
画面的色调,毫无征兆地变得灰暗、压抑。法师们不再满足于向大地“借用”力量,而是开始疯狂地“抽取”。巨大的魔法阵在绿洲的各个角落亮起,如同一个个贪婪的漩涡,将地脉深处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吸走。壁画上,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浮空城市,正缓缓升入天空,下方的大地,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、枯黄。
“他们在……杀死自己的母亲。”堂邑父不知何时走到了张骞身边,这个见惯了生死的铁血悍将,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??觉的颤抖。
后续的画面,成了一场触目惊心的灾难记录。河流开始断流,湖泊干涸见底,露出了皲裂的河床。曾经肥沃的土地,失去了地脉能量的滋养,迅速沙化。天空不再降下雨水,取而代之的是永无休止的黄沙。壁画上,人们脸上的骄傲变成了惊恐与迷茫。他们赖以为生的土系魔法开始失控,温顺的元素变得狂暴无比,曾经庇护他们的城市,如今却时常被地陷和沙暴所吞噬。魔法,反噬了它的主人。
张骞沉默地走到了最后一幅壁画前。
那是一场末日的景象。一堵比他们所经历的“黑风暴”还要庞大百倍的超级沙墙,遮蔽了整个天空,正以无可阻挡之势,吞没着他们最后的都城,那座曾经辉煌的浮空城,此刻也如断线的风筝般摇摇欲坠。画面的最前方,是一小群幸存者。他们衣衫褴褛,背井离乡,正朝着未知的远方艰难跋涉。每一个人的脸上,都刻满了无法言喻的悔恨与绝望,那是一种亲手毁灭了自己家园后,才懂得的、最沉痛的领悟。他们的背影,最终消失在了无尽的黄沙之中,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。
整个神殿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火把燃烧时发出的“噼啪”声,显得格外刺耳。
良久,张骞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那口气仿佛带着千年的沉重。这不仅仅是一个文明的灭亡史,更像是一记跨越时空、狠狠抽在所有后来者脸上的响亮警钟。人与自然,究竟该如何共存?过度索取,无度发展,最终的结局,是否就是这画中描绘的一切?
他想到了陛下李战正在推行的各种改革,想到了墨子大师那些巧夺天工、同样在利用天地之力的机关造物。华夏,绝不能重蹈覆辙。
“拓印下来。”张骞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一笔一划,所有的细节都不能错漏。我要将这份‘遗书’,完完整整地带回给陛下看。”
“诺!”文书官们肃然领命,立刻开始着手准备。
就在这时,神殿的偏殿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。
“使君!这里有发现!”一名负责警戒的士兵跑了过来,脸上带着兴奋。
张骞与堂邑父对视一眼,立刻快步赶了过去。偏殿的结构与主殿截然不同,这里没有书架,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坊。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他们看不懂的工具和设计图纸,几张巨大的石质工作台上,还散落着一些打磨到一半的金属零件和水晶。
张KAO近最大的一张石桌,桌面的灰尘被清理过,一份用某种特殊金属薄片制成的蓝图,被郑重地摆放在最中央的位置,旁边还放着几件精巧的工具,仿佛它的主人只是临时离开,随时都会回来继续工作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