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宇历2340年,G市高等法院,第一审判庭。
冰冷的合金与光滑的合成石材构成了这座象征法律威严的殿堂。穹顶的模拟天光柔和却缺乏温度,均匀地洒落在肃穆的听众席上。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、神情凝重的记者、以及身着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员,无一不保持着刻意的优雅与距离感,低声交谈也如同背景噪音般模糊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高级香水、消毒剂和无声审判的压抑氛围。
在这片精心构建的秩序与体面之中,被告席上那抹刺眼的灰蓝色囚服显得格格不入。郭仁风 ,一个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的少年,此刻低垂着他曾总是高昂的头颅。他粗糙的囚服袖口下,手腕上沉重的电子镣铐闪烁着微弱的红光。审判长的声音,经过扩音装置的处理,清晰而冰冷地在死寂的法庭内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落:
“……经本庭审理,被告郭仁风蓄意杀人罪,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罪名成立。依据《新宇联邦刑法典》第二百三十四条,判处死刑!”
审判长的话语在法庭内激起一阵难以察觉的骚动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泛起瞬间的涟漪便迅速归于沉寂。郭仁风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,随即又放松下来。
“鉴于被告犯罪时未满十八周岁,”审判长顿了顿,目光扫过被告席,“现依法判处死刑,缓期五年执行。缓刑考验期内,交由H市联邦最高戒备监狱收押看管。被告,对于本庭判决,你可有异议?”
郭仁风缓缓抬起头。他没有立刻看向审判长,而是将视线投向旁听席。他的目光平静却锐利,如同扫描仪般,在一张张或怜悯、或好奇、或厌恶、或事不关己的陌生面孔上掠过。最终,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角落——那里,郭燕菲 紧咬着下唇,眼眶通红,脸色苍白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,努力对他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看到姐姐健康而充满生机的面容 ,郭仁风眼中最后一丝阴霾似乎也消散了。他嘴角牵起一个极其轻微、甚至带着点释然的弧度,转回头,面向审判长,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回答: “无异议。”
新宇历2345年,S市,中心城际地铁枢纽站。
巨大的玻璃穹顶下,人群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,在错综复杂的通道和闪烁的指示牌间奔流不息。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、廉价香水、食物香气和人体的温热气息。刺耳的列车进站提示音、嘈杂的交谈声、广播声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笼罩着这个庞大都市的血管节点。
在一片行色匆匆的洪流边缘,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立柱旁,哭得小脸通红,肩膀一抽一抽,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。他无助的哭声淹没在喧嚣中,鲜少有人驻足。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干净白色T恤、洗得发白的浅蓝牛仔裤、踩着一双同样干净的白帆布鞋的青年,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。青年留着清爽利落的黑色短发,面容清秀,甚至带点未脱的少年稚气,眼神温和,嘴角噙着一抹让人安心的笑意。他递过去一个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、会发光的悬浮小球。
“嘿,小弟弟,”青年的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,清晰地传入男孩耳中,“哭鼻子可找不到妈妈哦。告诉哥哥,你叫什么名字?要不要玩玩这个?”他轻轻晃了晃手中闪烁柔和蓝光的小球。
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讪惊得停住了抽泣,泪眼朦胧地抬头。看着眼前这张带着“娃娃脸”、笑容“人畜无害”的家伙,小家伙莫名觉得有点被小瞧了,委屈瞬间被一种倔强的自尊取代。他狠狠吸了下鼻子,用带着浓厚鼻音的童声吼道:“不需要!”
青年——郭仁风 ——看着小家伙炸毛般的样子,非但没生气,反而笑意更深了些。他抬起手,没有指向某个具体方向,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男孩身后。男孩狐疑地回头,正看到两名身着藏蓝色制服的轨道民警,似乎是接到了失物或走失报警,正朝这边快步走来。民警也看到了郭仁风的示意和小男孩的回头。
其中一位民警立刻蹲下身,用温和的语气询问小男孩的情况。另一位则径直走到郭仁风面前,表情严肃而职业化:“先生您好,例行协助调查。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明,谢谢。”
郭仁风神色坦然,顺从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薄如卡片、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电子身份卡,递给民警。民警接过时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郭仁风的食指和中指指腹——那里覆盖着一层薄而坚硬的茧子,绝非普通学生或文员能磨出来。
民警眼神微凝,不动声色地低头看向身份卡的全息投影信息: 姓名:郭仁风 身份编号:XXXXXXXXXXXXXXXXXX …… 他熟练地从腰间取出便携式读卡器。随着“滴”的一声轻响,读卡器屏幕亮起简洁的提示:【身份校验通过。无犯罪记录。无不良信用记录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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