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洋深处，规则的乱流如同沸腾的熔炉，将现实与虚幻、维度与逻辑搅成一锅绝望的浓汤。
李皖悬浮在这片混沌的中心，体内刚刚稳固的星璇因之前的冲击和外界环境的剧变而剧烈震颤，如同风中残烛。
他看着远处那四位“观众”离去后，全球加速崩溃的景象，看着雾都方向索菲亚那布满裂痕、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，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的心脏。
他突破了，达到了前人未曾企及的星穹七阶，拥有了窥见万物“几何底色”的能力。
可在这席卷两个世界的维度灾难面前，这份力量依旧渺小得可笑。他像是一个手持精美手术刀的孩童，面对的却是山崩海啸。
就在这时，韩超那冰冷平静的声音，再次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与规则的喧嚣，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，清晰得如同耳语：
“观察结果：强制融合进程因能级不足及规则排异，效率低于预期17.3%，存在整体崩溃风险。二维升维进程中断率已达41%，三维结构稳定性下降29.8%。”
他的语气，依旧像是在做一份客观的实验记录。
李皖猛地转头，赤红的双眼死死盯向那个悬浮在规则奇点不远处，仿佛超脱于一切毁灭之外的身影：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！毁了这一切，对你有什么好处？！”
韩超的目光终于从那个剧烈波动的规则奇点上移开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、完整地落在了李皖身上。
那眼神中没有任何得意、残忍或者愤怒，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、研究者般的审视。
“毁灭？不。”
他微微歪头，似乎对李皖的用词感到一丝不解，
“这是‘优化’，是‘整合’。低效、冗余的结构被拆解，有序、高效的规则将被重塑。至于好处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仿佛在检索最准确的词汇。
“……是进化，是个体存在形式的终极跃迁。只是，过程需要能量，需要……燃料。”
他的话语如同冰锥，刺穿了李皖最后的侥幸。
燃料？这两个世界无数生灵的挣扎与毁灭，在韩超眼中，仅仅是他个人“进化”所需的燃料？！
“这些‘同胞’，”
韩超话锋一转，指向那些正从天空破洞涌入、加剧世界崩溃的混乱存在，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……嫌弃？
“它们的‘无序性’过高，作为燃料，杂质太多，反而会降低最终产物的‘纯度’。”
李皖愣住了。
韩超……似乎并不完全认同那些正涌入的“观众”同胞的行为？
“更优化的方案，”
韩超的目光重新投向那个如同风暴眼的规则奇点，
“是利用现有资源，提升融合效率，减少不必要的……熵增。你，作为三维锚点，与那个二维‘火种’（索菲亚）共鸣，本应是稳定奇点，引导有序融合的关键。但你的‘结构’虽经优化，仍不足以完全承载奇点的力量。”
他伸出手指，再次虚点向那个明灭不定的奇点。
“融入它。”
这三个字，平静地抛出，却让李皖灵魂剧震。
“以你自身为薪柴，重新点燃并稳固这个奇点。你的‘星璇自成’境界，你对两个世界规则的初步兼容性，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‘催化’效果，让融合在更低能耗、更高效率下完成。这比放任那些‘杂质’涌入，更具……性价比。”
赤裸裸的、毫无人性的计算。
将李皖的价值，量化为了“催化效果”和“性价比”。
让他主动献祭自己，去促成这场毁灭他一切珍视之物的“融合”！
李皖的拳头死死握紧，指甲深陷入肉，鲜血混着星辉丝丝缕缕逸散在海水中。愤怒、屈辱、绝望……种种情绪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。
他能拒绝吗？
拒绝的后果是什么？
是世界更快地、更彻底地崩毁，是索菲亚和二维世界残民最后的希望彻底湮灭，是守夜人基地那些正在用生命做最后抗争的同伴们毫无意义的牺牲。
韩超给了他一个选择。
一个通往同样终点，但或许……能让他所珍视的一切，多留存一丝痕迹，多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、被拯救可能的……选择。
一个魔鬼的选择。
李皖抬起头，望向雾都方向，仿佛能穿过重重阻碍，看到那个小小的、正在破碎的身影。 他回想起忍者之村小新没心没肺的笑容，回想起磐石队长燃尽星辉时那声决绝的怒吼，回想起秦老疲惫却永不放弃的眼神……
他深吸了一口充斥着规则毒素和混乱能量的海水，那感觉如同吞咽玻璃渣。
“我……该怎么做？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死寂。
韩超的眼中，没有任何意外，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。
他屈指一弹，一缕极其精纯、不含任何属性，却又蕴含着某种至高引导意味的信息流，瞬间没入李皖的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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