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三这声带着哭腔的哀嚎,在造化洪炉虚影那吞噬万物的恐怖威势下,显得如此微弱,却又如此真切地反映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。
那庞大的虚影悬于祭坛之上,缓缓旋转,每一次转动都引得地动山摇,沙海倒卷,神殿崩裂。
无形的吸力如同无数只大手,撕扯着每个人的身体和灵魂,要将他们拖入那代表着“绝对理性”与“终极控制”的熔炉之中。
周衍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,抱着脑袋蜷缩在一根即将倾倒的石柱后面,嘴里只会反复念叨: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阿史那莎单膝跪地,依靠燃烧着锻火的右掌死死抵住地面,才勉强不被吸走,左臂的金石化已经蔓延到了肩膀,她的眼神充满了不甘与绝望。
护卫们更是东倒西歪,拼尽全力才能稳住身形。
陆无言将佩刀深深插入脚下的金属地板,冰寒内力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,死死拉住几乎要飘起来的林三,她的脸色苍白,但眼神依旧锐利,紧盯着祭坛上那个张开双臂、状若疯魔的苍骸。
“看到了吗?感受到了吗?”
苍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,他无视了周围崩坏的一切,狂热地凝视着洪炉虚影,
“这才是力量!这才是秩序!
摒弃那些无用的情感与混乱,以绝对的理性驾驭这造化之力,重塑天地!
这才是师尊与本座追求的道!”
他猛地转头,那双燃烧着执念的眼睛死死盯住如同狂风中断线风筝般的林三:
“而你!‘引子’!
你便是这伟大仪式最后,也是最关键的一环!
你的血脉,是师尊当年精心布置,用以补全这洪炉唯一缺陷的钥匙!”
林三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烧红铁板上的鱼,前后左右都是绝路,他扯着嗓子喊道:
“缺陷?!这玩意儿都快把天都吞了还有缺陷?!骸大爷您是不是对‘缺陷’这个词有什么误解?!”
“愚昧!”
苍骸厉声喝道,
“洪炉之力,浩瀚无边。”
他干枯的手指指向林三,仿佛在展示一件完美的工具:
“你的血脉,源于荒神残留的原始野性,更融入了师尊截取的一缕世间‘意外’之因果!
你的思维,不受常理桎梏,跳跃难测,将你的血脉与灵魂献祭,融入洪炉,便能以你这‘野性的火花’点燃洪炉,使其成为真正完美无缺、可驾驭万物的终极神器!”
林三听得头皮都要炸了,他感觉自己冤得能养活十个窦娥,
“祖师爷挖坑,您老填土,最后把我当祭品扔进去和泥巴?!太残忍了”
陆无言死死拉住林三,冰寒的内力不断输出,抵抗着那越来越强的吸力,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:
“别听他蛊惑!公输衍最终影像所言,‘控制’是绝路!
他所谓补全缺陷,只会让这毁灭性的力量变得更加不可控!”
“绝路?”
苍骸嗤笑,
“那不过是失败者的哀鸣!师尊最终动摇,正是因为他无法摆脱那无用的‘人性’,无法践行这最极致的理性!
而吾不同!吾摒除了所有软弱,吾之道,唯有‘控制’!绝对的‘控制’!”
他的目光如同实质,压迫着林三的灵魂:
“小子,做出选择吧!是遵循你那被设定好的‘天命’,融入这伟大的征程,成为永恒秩序的一部分?
还是……抱着你那可笑的、微不足道的‘自我’,与这即将到来的新世界一同……灰飞烟灭?”
巨大的洪炉虚影又向下沉降了几分,吸力骤增!
一块巨大的神殿穹顶碎片被卷起,瞬间没入虚影,连点涟漪都没泛起就消失了。
周衍藏身的那根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即将断裂。
阿史那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,左肩以下彻底化为了暗沉的青铜色,她抬头看向林三,眼神复杂,有绝望,也有一丝最后的、微弱的期望,嘶哑道:
“别……别听他的……控制……带来……只有毁灭……”
云瞎子不知何时挪到了林三身边,竹杖点在林三后心,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渡入,暂时帮他稳定了一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离体而出的灵魂。
老瞎子低声道:
“林老弟,听见了吗?
那洪炉转动的声音……规律得吓人,冰冷得瘆人,就像……就像一台没了感情的巨大机器。
‘制衡’老弟说的‘共生’,怕是唯一的生路了。可这路怎么走……得靠你这‘野路子’自己去蹚了。”
遵循?
还是创新?
融入这冰冷的“绝对理性”,成为完美工具的一部分?
还是……以自己这看似不着调的“野性”与“意外”,去走一条连留下提示的祖师爷都没走通的、“共生”之路?
林三看着苍骸那疯狂而笃定的眼神,看着陆无言咬牙支撑的坚毅侧脸,看着阿史那莎眼中最后的微光,感受着云瞎子渡来的那丝暖意,再想想自己那修了一辈子傀儡、最大梦想就是混吃等死退休的朴素人生……
他体内的血液在咆哮,那源于荒神的野性在呼唤力量,那被植入的“意外”因子在蠢蠢欲动。
是顺从这股力量,成为“补全”的祭品?
还是……驾驭它,或者引导它,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?
洪炉的吸力已经让他的皮肤开始出现撕裂般的疼痛,灵魂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体。
林三猛地抬起头,脸上那惯常的嬉皮笑脸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混合着恐惧、挣扎以及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劲,他对着苍骸,几乎是吼了出来:
“补全缺陷?!
说得轻巧!
你怎么知道我这‘意外’放进你那大炉子里,是能把它修好,还是直接让它……‘意外’地炸得更碎更彻底啊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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