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三觉得自己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,浑身的骨头缝都透着酥麻和僵硬,偏偏一动不敢动。
陆无言拎着他的衣领,那感觉不像在拎一个人,更像在拎一件刚采购回来的、不甚安分的活物。
林三甚至能闻到对方玄黑色劲装上沾染的、清冽又带着一丝寒意的夜露气息,与他这小工坊里廉价的桐油和隔夜饭味儿格格不入。
“大…大人…”
林三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,奈何脸部肌肉因为过度惊吓而罢工,效果估计比哭还难看,
“误会,天大的误会!我就是个修鸟的,纯技术工,不包售后,更不包背锅啊!”
陆无言没理他,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扫过这间逼仄、杂乱却奇异地蕴含着某种逻辑的工坊。
他的视线在那些挂在墙上、形状各异的工具上停留一瞬,又掠过角落里堆放的那些用废弃零件拼凑出的、奇形怪状的小傀儡半成品。
“生活就像坏掉的灵枢,你永远不知道哪根回路会先崩。”
林三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又冒出这句自创金句,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小命,就攥在眼前这根最不确定、最危险的“回路”手里。
就在这时,侯府方向传来的喧哗声和奔跑声越来越近,火光隐隐映亮了巷口。
陆无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似乎嫌那吵闹。
他拎着林三,脚步一错,身形如同鬼魅般滑入工坊旁边一条更黑暗、更狭窄的缝隙。
那里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垃圾,几乎是视觉盲区。
几乎是他们刚隐匿好身形,几个定远侯府的护卫就气喘吁吁地冲到了巷口,火把的光芒胡乱摇曳。
“人呢?”
“刚才明明看见往这边跑了!”
“分头找!他跑不远!”
脚步声杂乱地分散开,有人甚至朝着他们藏身缝隙的入口看了一眼,但里面过于黑暗和不起眼,那人咒骂了一句“晦气”,便举着火把跑向了别处。
林三的心跳得像擂鼓,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他能感觉到陆无言拎着他衣领的手稳得像铁钳,没有丝毫晃动。
直到外面的搜寻声渐渐远去,巷子重新归于一种紧张的寂静。
陆无言这才动了。
他并没立刻出去,而是将林三往身前一转,让他面对着自己。
黑暗中,林三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线条冷硬的下颌,和那双在微弱光线下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。
“名字。”
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林…林三。”他咽了口唾沫。
“身份。”
“天工部…挂名九品散秩偃师。”
林三回答得有点心虚,尤其在挂名和散秩上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。
陆无言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,像是在核验一件物品的标签。
“定远侯世子的机关鸟,是你修的?”
“是…是我修的!但我以我祖师爷的名义发誓,那鸟绝对没问题!”
林三急了,语速飞快,
“我就是把烧断的灵回路接上了,用的还是最保守的玉髓丝桥接法,能量输出稳定得能当计量标准!
那鸟最多也就是会背两首打油诗,杀人?它连只蚊子都拍不死!”
为了增加说服力,他手忙脚乱地想从怀里再掏点证据出来,结果一抖搂,又掉出几个小玩意儿——
一个只会原地转圈的木壳老鼠,
一个能发出单一哨音的铜片小鸟,
还有一个试图帮他整理衣领结果把自己手指缠住的微型清理傀儡。
陆无言低头,看着脚边这堆堪称“废铜烂铁”的杰作,尤其是那个正在和自己手指较劲的清理傀儡,沉默了片刻。
那沉默,比呵斥更让林三头皮发麻。
“大人您明鉴啊!”
林三几乎要声泪俱下,
“用这玩意儿杀人?
这难度堪比让一只蚂蚁去刺杀大象!
凶手要真指望这个,他得先考上咱们天工部的偃师资格证!”
他情急之下,直接把陆无言之前的嘲讽加工了一下用了出来,
“您知道那证多难考吗?
理论考灵枢力学、实践考微雕符文、面试还得应对那些老学究的刁钻提问!
每年录取率比进士科还低!
我要有那制造杀人机关的精力和本事,我还用得着在这破巷子里,为了仨瓜俩枣给人修那破鸟?
我早挤破头进天工部本部,享受编制内福利,天天喝茶看报…
啊不是,是潜心研究高大上的机关术了!”
他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自辩,夹杂着对考编难度的血泪控诉和对自身处境的悲愤吐槽,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陆无言听着,脸上那冷硬的线条似乎……松动了一毫米?
他弯腰,再次捡起那个最初掉出来的、被林三视为铁证的微型侦测傀儡,在指尖随意转了转。
“所以,你的意思是,”
陆无言抬起眼,目光锐利如刀,
“你很擅长制造……这种,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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