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漫过山脊时,陆岩背着林青书落在了五毒教百花谷的祭坛前。
谷里静得吓人。往日这个时辰,早该有教众晨起炼蛊,竹哨声、虫鸣声、捣药声此起彼伏。可今日,除了风穿过谷口石林的呜咽,就只剩祭坛周围那一百零八盏续魂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。
蓝凤凰跪在祭坛中央的竹榻前,紫裙下摆浸在露水里。她背挺得笔直,手却一直在抖——那只手正按在女儿小兰的额头上,用本命蛊力勉强锁着那缕快要散去的魂魄。
竹榻上的小兰脸白得像张宣纸,只有眉心那一道黑色咒纹愈发清晰,像活物般微微蠕动。每隔几息,她身体就会剧烈抽搐一次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眼白上翻。
“教主,陆真人回来了!”守在谷口的蛊师哑声喊道。
蓝凤凰猛地回头。
陆岩放下背上几乎虚脱的林青书,几步跨到祭坛边。他没说话,探手搭上小兰的腕脉,眉头立刻锁紧了。
脉象已经乱得像一锅滚粥,时有时无。更棘手的是,那幽冥巫咒像生了根,不仅缠着魂魄,还顺着经脉往心脉里钻。若非蓝凤凰以五毒教秘法强行吊命,又喂了茅山续魂丹,人早就凉透了。
“蛊呢?”蓝凤凰声音干涩。
陆岩摊开手掌。那只通体如玉的七彩蛊虫静静伏着,薄翼在晨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。
蓝凤凰瞳孔一缩:“真是回天蛊……蛊神秘境最深处的圣物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再开口时已恢复了一教之主的决断:“要解幽冥巫咒,光有回天蛊不够。这咒是黑佛宗用十八层地狱的怨气炼成,专锁生魂。需先用‘血引术’把咒力逼到一处,再用回天蛊吞噬咒根,同时以纯阳之力护住心脉,否则蛊虫入体的瞬间,咒力反扑,她立刻就会魂飞魄散。”
她说得平静,额角的汗却一滴滴往下淌。
陆岩听懂了言外之意:“血引术要至亲之血为引,你会折寿。”
“我是她娘。”蓝凤凰扯了扯嘴角,像笑又不像,“该我的。”
“我来护心脉。”陆岩盘膝坐下,“但纯阳之力霸道,她现在的身子受不住,需要一缕极阴之气从中调和。”他看向勉强走过来的林青书。
林青书抹了把脸上的血污,重重点头:“我能做。”
“你阴司之力才觉醒,掌控不稳。”陆岩盯着他,“稍有差池,不但救不了人,你自己也可能被咒力反噬,伤及本源。”
“小兰姑娘是为护我才中的咒。”林青书声音沙哑,却斩钉截铁,“该我的。”
陆岩看了他两息,不再劝:“好。蓝教主,开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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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坛被清空了,只留四人。
蓝凤凰划开左手掌心,鲜血滴进一碗清水。她右手并指,蘸着血水在小兰额头、心口、四肢画下繁复的蛊纹。每画一笔,她脸色就白一分,那些蛊纹却亮起暗红色的光,像活过来的血管。
小兰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。
“就是现在!”蓝凤凰低喝。
林青书上前,右手食指按在小兰眉心朱砂印记上——他自己那个。他闭上眼,努力回想在秘境里那种感觉,那股冰凉、威严、统御万灵的力量。
眉心微微发热。
一缕极淡的灰气从他指尖渗出,钻进小兰眉心。那道黑色咒纹像是被激怒了,猛地膨胀,化作数十条黑线,朝林青书的手指缠来!
“定。”陆岩沉声吐字,一掌虚按在小兰心口。
金色的阳煞真元如温水般漫开,护住心脉,却刻意避开了那些黑线。他的控制精细得可怕,真元贴着经脉游走,不差毫厘。
黑线被林青书的阴司之力吸引,大半缠上他的手指。林青书闷哼一声,只觉得一股阴寒恶毒的力量顺着手臂往上窜,脑子里瞬间炸开无数凄厉的哭嚎——那是咒力里蕴含的地狱怨念。
他咬破舌尖,剧痛让神智一清,拼命催动眉心那点微薄的力量,将黑线死死锁在指尖。
蓝凤凰见状,立刻取过回天蛊,轻轻放在小兰心口的蛊纹中央。
玉色蛊虫抖了抖翅膀,缓缓爬向咒力最浓的眉心。所过之处,那些暗红蛊纹纷纷让路。它爬到林青书手指旁,昂起头,一口咬住了一条黑线。
“滋——”
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的声音。黑线剧烈扭动,却挣不脱。回天蛊细口蠕动,竟将那黑线一点点吞了进去。每吞一寸,它的玉色身体就黯淡一分,背上的七彩薄翼也渐渐失去光泽。
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。
林青书感觉自己的手指快要冻僵了,那股阴寒顺着经脉往心脉钻,视野开始发黑。他全靠一口气撑着,心里反复念叨:不能松,松了她就死了,她是为我伤的……
陆岩的额头也见了汗。他既要护住小兰脆弱的心脉,又要时刻关注林青书的状态,阳煞真元如走钢丝般在两具身体间流转。炼虚期的磅礴力量此刻反而成了负担,他得像绣花一样,将开山裂石的真元捻成丝。
时间一点点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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