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庄的清晨,再次被规律的声响唤醒。不再是单一的扫地声,还夹杂着文才吭哧吭哧打水时,水桶碰撞井沿的哐当声。
陆岩盘腿坐在自己小屋的床铺上,双目微阖,《筑基锻体诀》的呼吸法门徐徐运转。经过任府一役,他发现自己对体内那灼热气血的感知和控制,似乎精进了一层。气血奔流依旧澎湃,却少了几分最初的野性,多了一丝如臂指使的顺畅。意守丹田时,那热流便温顺蛰伏;心念一动,它又能瞬间涌向四肢。
收功完毕,他睁开眼,眸中一缕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。他拿起枕边那面古旧罗盘,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青铜盘面。天池中的磁针微微颤动,指向南方。
按照九叔的吩咐,他要在进行日常修炼和杂务的同时,开始感知“气”的流动。
院子里,文才已经将地面洒扫干净,正撅着屁股,用抹布一点点擦拭着正堂的门槛,嘴里还小声嘀咕着:“这里要干净,不然师父会说……这里也有灰……”
九叔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,正在练习一套舒缓的拳法,动作如行云流水,看似缓慢,却带动周身气流隐隐盘旋,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,无法近身。
陆岩走到院子东侧的空地,先是练习墨线。他屏息凝神,将墨线一端固定,后退,拉直。手臂沉稳,意念集中,那漆黑的丝线在他手中终于不再剧烈颤抖,虽然距离九叔那种绝对的“直”与“稳”仍有差距,但已能清晰地绷成一条直线,在晨光下泛着乌光。
练习了约莫半个时辰,直到额头见汗,他才收起墨线。接下来,是感知罗盘。
他捧着罗盘,在院子里慢慢踱步。起初,无论他走到哪里,磁针都固执地指向南方。他尝试像运转气血一样,将一丝意念投向罗盘,却如石沉大海。
九叔打完一套拳,收势站定,气息匀长。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陆岩,并未走近,只是平淡地开口:“眼观鼻,鼻观心,心观气。罗盘是器,你是主。勿用眼看,用心感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走向灶房,准备早饭。
陆岩若有所思,停下脚步,闭上眼睛。他不再试图去“看”罗盘,而是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,努力去“感受”周围的环境。
义庄的位置本就有些偏僻,加之停放着棺木,寻常百姓无事不愿靠近,使得此地的气息比镇上其他地方要“静”得多,也“凉”得多。
他捧着罗盘,如同盲人探路,缓缓移动。呼吸放缓,意念如同触角,向四周延伸。
起初是一片混沌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文才擦拭门槛的摩擦声,以及远处隐约的鸡鸣犬吠。
渐渐地,一种模糊的“感觉”开始浮现。
当他靠近那几口停放的棺材时,罗盘似乎……更“凉”了一些?磁针依旧指南,但盘体本身,仿佛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让皮肤起栗的寒意。
而当他走到昨日九叔净化那枚古玉的正堂门口时(古玉已被请到祖师牌位前),那种寒意骤然加重,甚至带着一丝针扎般的刺痛感,透过罗盘,传递到他的掌心。他体内的气血微微加速,自发地涌向手掌,将那不适感驱散。
陆岩心中一动,睁开眼睛。罗盘依旧,磁针依旧,但他知道,刚才的感觉并非错觉。
“师兄,吃饭了。”文才擦完了门槛,站起身,揉了揉发酸的腰,朝他喊道。
饭桌上,依旧是糙米饭和咸菜,不过今天多了一盘炒青菜,油光比往日多了些,显然是任府酬劳的功劳。
九叔坐下,拿起筷子,看了一眼陆岩:“有感觉了?”
陆岩点头,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:“靠近棺材和正堂时,罗盘……很凉,像摸着冰块。正堂门口,还有点扎手。”
文才听得缩了缩脖子,悄悄挪了挪屁股,离正堂方向远了些。
九叔扒了一口饭,咀嚼了几下,才道:“阴气、煞气,皆属寒、属浊。你能初感其‘质’,算是不错。但此乃死物散逸之气,感知不难。”他放下筷子,目光扫过陆岩和文才,“难的是感知活物之‘气’,流动之‘气’,以及……隐藏之‘气’。”
他伸手指了指院墙外:“譬如,此刻墙外路过之人,是男是女?是老是少?是善是恶?其气是清是浊?可能感知?”
陆岩和文才都愣住了。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。
文才小声嘟囔:“这……这怎么能知道……”
九叔没有理会,重新拿起筷子:“修行之路,漫长修远。先吃饭。”
饭后,九叔要去镇上买些朱砂和黄纸。他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文才,和捧着罗盘继续感应的陆岩,吩咐道:“我出去一趟。文才看好义庄。陆岩,你随感而走,勿要局限于此院。但切记,只可感知,不可妄动气血,惊扰常人。”
“是,师父。”两人齐声应道。
九叔离去后,义庄安静下来。文才收拾完灶房,又开始擦拭窗户,动作依旧笨拙,却一丝不苟。
陆岩则捧着罗盘,走出了义庄院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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