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脸上泪痕早已被风吹干,混着血污,结成暗色的痂,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,对周遭环境、对自身伤势,都已毫无知觉,唯有双臂,死死箍着怀中那具再无生息的躯体。
山风拂过,带着终南山特有的清寒与草木香气,却吹不散两人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,更吹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悲怆。
柳志玄看着这一幕,心中叹息更甚。
“是雕鸣声!肯定是师父回来了!”
“快!在后山!”
“修远师兄不知怎样了……”
呼喝声中,数道人影如飞般掠来,众人都知道柳志玄身旁跟着一个异种神雕,极为神骏。
当先一人正是杨过,他轻功最佳,几个起落便已抢到近前。后面跟着丘处机、刘处玄等几位长辈,柳志玄此次前往哈拉和林,危险重重,几位长辈虽然已不问世事,专心静修,却极为关心他的安危,此时的柳志玄可谓是全真教的定海神针,绝对不能出事。
“师父!”杨过一眼看到柳志玄,脸上先是一喜,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李莫愁怀中——那个被紧紧抱着、头颈无力下垂的熟悉身影上。
他脚步猛地顿住,“师……师兄?”他声音颤抖,带着不敢置信的惶恐,一步步挪上前,伸出手,想去碰触,却又在半空中僵住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丘处机等人也已赶到,见此情景,俱都面露哀伤。
柳志玄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,有些疲惫的说道:“修远已逝,我带他回家了。”
简简单单一句话,却似重锤击在每个人心头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!”杨过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,猛地抢上前,颤抖着手,轻轻拨开林修远额前散乱的头发,露出那张熟悉却再无生气的脸庞。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,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。
“师兄……师兄你醒醒啊!你说过……说过等你这次回来,要跟我再好好比试一场的……师兄!!”杨过虎目瞬间赤红,泪水夺眶而出,这个平日里丰神俊朗,天不怕地不怕的剑侠,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。他与林修远名为师兄弟,实则情同手足。想起往日种种,想起师兄下山前拍着他肩膀笑着说“等我回来”的情景,杨过只觉心如刀绞。
此时是早课的时间,这里有不少的弟子习文练武,一时悲声四起。
林修远在全真教多年,因其性格宽厚爽朗,武功高强却从不倨傲,与上下弟子关系都很不错。无论二代弟子,还是三代弟子,多是敬佩与亲近。此刻见他如此惨状归来,魂断异乡,如何能不悲痛?
几位长辈算是看着林修远长大,视若子侄,亦是摇头叹息,面露戚容。
唯李莫愁依旧抱着林修远,对周围的一切,恍若未闻。
柳志玄看着李莫愁那副魂不守舍、双臂死箍的模样,心中忧虑更甚。她伤势颇重,需要好好休息,轻声说道:“李姑娘,修远已然逝去,你需保重自身。且将修远交予贫道,先行疗伤歇息可好?”
李莫愁闻言反而将怀中冰冷的身躯抱得更紧。
柳志玄暗叹,突然右手极速点向李莫愁颈侧“安眠穴”。李莫愁此刻心神涣散,又兼伤疲交加,如何能避?只觉颈侧一麻,眼前骤然发黑,一直强撑的身躯顿时软倒下去。
柳志玄找来两名女弟子将李莫愁带入客房休息,并仔细吩咐道:“要小心安置。她身上有伤,需仔细清理包扎,再给她换身干净衣物。务必小心看护,莫要让他人惊扰。”
“是,掌教真人!”两名女弟子躬身应下。她们也听闻过赤练仙子李莫愁之名,但此刻见其形容凄惨,新生恻隐,且她看起来和林师兄应该是一对,更不敢怠慢。
柳志玄目送她们离开,这才低头看向怀中弟子。林修远面容平静,仿佛只是沉睡,只是那冰凉僵硬的触感,无情地昭示着天人永隔。他心中大恸,却强自忍住,对一旁的李志常吩咐道:“先将修远……先移至‘静虚堂’,净身、更衣、设灵。”
柳志玄又看向悲痛不已的杨过,温声道:“过儿,你也去帮忙。你们师兄弟感情一向不错,送他最后一程吧。”
虽然他认为蒙古一方不会胡来,就算阿里不哥一意孤行,忽必烈也会阻止他的,但是依然不能大意,随后颁布掌教法旨:“即日起,召回所有山下弟子,加强戒备,无令不得擅离山门。”
安排妥当,柳志玄才觉得一股深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。连番激战,千里奔袭,心神损耗,更兼痛失爱徒,纵是他修为深湛,此刻也感心力交瘁。
但他知道,此刻远非休息之时。
哈拉和林之事,蒙古方面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,或许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。全真教百年基业,上千弟子性命,皆系于他一身。
他抬头,望了望天色。晨光渐亮,驱散了山间薄雾,终南山显露出巍峨秀丽的轮廓,如此迷人。
......
李莫愁这一昏睡,便是一天一夜。
她实在太疲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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