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这一生,都绕不开两个女人,一个是何沅君,我的妻子,我平静生活的归宿;另一个,便是李莫愁,我永远无法偿还的债,也是我陆家噩梦的开端。”
陆展元咳嗽了几声继续道:“世人皆骂我负心薄幸,害得“赤练仙子”为祸江湖。可这其中的纠葛与两难,又有几人能知?”
“那一年,我身受重伤,命悬一线,是她如仙子般出现,将我救回古墓。莫愁那时,并非后来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。她美丽、单纯,带着不谙世事的热烈。在昏暗的古墓中,她是唯一的光亮。她为我疗伤,与我说话,眼神清亮,毫无保留。”
“我自然是心动的。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为你倾心,谁能不为之所动?那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、炽热而纯粹的情感。我赠她锦帕,许下诺言,那一刻的真心,并非作假。我以为,那就是爱情了。”
“可我错了,林兄。”陆展元的语气充满了痛苦,“我错把感激和一时心动,当成了可以托付一生的爱情。当我回到这江南,回到这烟火人间,一切开始变得不同了。”
“莫愁的爱,太烈了。如同炙热的火,温暖之后便是灼痛。她的信中,充满了霸道的思念和占有,不容一丝质疑。我逐渐意识到,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她属于那个与世隔绝的古墓,性情刚烈,快意恩仇;而我,是陆家庄的少主,我的世界是家族、人脉和世俗的礼法。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安稳度日、温婉持家的妻子,而非一个随时可能燃烧自己,也点燃他人的火把。”
“炙热的火……”林修远在心中默念,眼前仿佛浮现出许多年前,那个一身杏黄道袍,眉眼清亮、冷酷中透出几分孤傲的身影。那是他惊鸿一瞥后,便再难忘记的风景。此刻听陆展元提起,那深沉的情感,夹杂着巨大的痛惜,几乎要破土而出。
“所以,你遇到了现在的妻子?”林修远的声音微微干涩。他明白了,陆展元要的是一池温婉的春水,而不是一团能焚尽一切的天火。可他心底却在无声地呐喊:那样的火,何其珍贵!你既招惹了,为何又不能承受?
“是。沅君像江南的春水,温柔、宁静、善解人意,与她在一起,我没有压力,只有心安。那是一种我渴望的、实实在在的幸福。我明白了,对莫愁的感情,更多是危难中的依赖与感激;而对沅君,才是想要共度一生的爱恋。我做出了选择。”他猛地攥紧了被角,指节发白,“可我……我是个懦夫!我知道这会对莫愁造成伤害,但我不敢当面与莫愁说清楚,我写了一封信,试图解释,我想让她知难而退……我没想到,她竟会直接找来我的婚礼上……”
他描述起那场婚礼上的惊变,李莫愁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,以及天龙寺高僧出手镇压的场面。
“在我的婚礼上,她一身道袍,眼神中的恨意与痛苦,让我心惊胆战。那一刻,我无比确信,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。这样的激烈,我承受不起,我的家族也承受不起。”
“幸得天龙寺高僧出手,逼她立下十年之约。我当时长舒一口气,以为获得了十年的太平。十年的时间相信她也能释怀了。”
“与沅君的生活很幸福,但这幸福之下,总潜藏着一丝不安。我听闻她因我迁怒他人,杀姓何之人,毁带“沅”字的商铺……我内心的愧疚与日俱增。是我,亲手释放出了这个魔头。于是我将陆家庄庄主之位让于弟弟,不再过问江湖之事。”
“这份愧疚,沅君看在眼里,她从不多问,只是更加温柔地待我。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。我们或许都心照不宣地知道,那道十年的期限,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。”
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,陆展元呕心沥肺,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林修远面上看似平静,内心深处却已翻江倒海。原来,他珍藏在心底不敢亵渎的女子,竟是被人如此轻率地对待,如此残酷地背叛,最终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!甚至还好似受害人的口吻冠冕堂皇的寻找借口。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痛惜、以及杀意的复杂情绪,几乎要将他撕裂。
他该恨陆展元吗?可眼前之人已是油尽灯枯。这样一个可怜虫凭什么得到莫愁的爱?
“陆兄……”林修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他努力维持着平静,“事已至此……”
陆展元瘫软在榻上,气若游丝:“林兄,我时日无多了。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,我死之后……只求你能力所能及地……照看一下立鼎他们。那块锦帕,我留给立鼎了,或许……或许能挡一挡吧……”
锦帕……他们当年的定情信物。 林修远的心再次被刺痛。
眼见陆展元忧惧成疾,病入膏肓,寻常郎中和药物已难见效,陆家庄上下一片绝望。林修远深知,若陆展元此刻死去,一切将无可挽回。
他想起离开终南山前,师父柳志玄将他唤至一旁,不仅叮嘱他江湖险恶,万事小心,更将一篇玄奥经文悉心传授于他。师父当时言道:“此乃《九阴真经》中之‘疗伤篇’,虽非克敌制胜之法,但于调理内息、救治伤患颇有奇效。江湖风波恶,多一重自保之力总是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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