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刺骨,无处不在。
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海深处的碎片,被湍急的暗流裹挟着,翻滚、碰撞、随波逐流。每一次试图浮起,都被更猛烈的漩涡按下。水流灌入鼻腔、口腔,带着地下河特有的、混合着矿物和腐朽生物的腥涩味道。耳边只有隆隆的水声,淹没了一切。
赵磐的身体在本能地挣扎,肺部火辣辣地疼,缺氧让大脑阵阵眩晕。他试图蹬水,但四肢酸软无力,肩膀和肋骨的旧伤在冰冷河水的冲刷和碰撞下传来钻心的疼痛。黑暗吞噬了一切视觉,只有触感和听觉在绝望中放大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,任由水流带走最后一丝意识时,握在右手中的某样东西,传来一阵清晰的脉动。
温热,坚定,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“存在感”。
是“寂静誓约”。
那脉动仿佛微弱的心跳,透过冰冷河水和他近乎麻木的手掌,传递到濒临崩溃的神经中枢。不,不仅仅是脉动……枪柄处,那几枚神经节般的凸起,正在散发出极其微弱、却顽强穿透黑暗的淡金色微光!
这光芒虽弱,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,将赵磐即将涣散的意识猛地拽回!求生的本能被重新点燃。他死死握住枪柄,仿佛那是怒海中的唯一浮木。借着那微弱的光芒,他勉强能看到周围翻涌的、泛着奇异磷光的墨绿色水流,以及偶尔从身边急速掠过、形态怪异的暗影——可能是鱼,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。
他努力调整姿态,试图让头部浮出水面。激流太猛,他像一片落叶般无力。就在此时,“寂静誓约”枪柄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,指向斜下方某个方向。那不是攻击的指向,更像是一种……微弱的牵引?
没有时间思考。赵磐咬紧牙关,用尽最后力气,顺着那微弱牵引感的方向,猛地一蹬腿!
“哗啦!”
他竟然奇迹般地冲出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回流水域,头部终于破开水面!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,呛咳着,鼻腔里全是水。
眼前并非绝对的黑暗。地下河在这里似乎进入了一个更加开阔的洞穴,洞顶垂落着许多发光的钟乳石状菌类,投下幽幽的、冰冷的蓝色光芒,勉强照亮了这片地下水域。河水流速明显放缓,形成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深潭。
赵磐奋力划水,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,艰难地爬上了最近一处由光滑岩石构成的浅滩。他瘫倒在冰冷的石面上,剧烈地喘息、咳嗽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。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,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,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他勉强抬起手,看向“寂静誓约”。枪身的微光已经收敛,恢复了黯淡,但握在手中,那份奇异的温热感并未完全消失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枪身内部被激活后,就再未彻底沉睡。
其他人呢?艾瑟里安?那些守夜人和巡林客?
他挣扎着坐起身,环顾四周。幽蓝的冷光下,墨绿色的河水平静地流淌,看不到任何人影。只有远处水流冲刷岩石的呜咽,以及洞顶偶尔滴落水珠的滴答声。空旷,死寂,只有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在洞穴中回荡。
一种深沉的孤独和不安攫住了他。他们失散了。在这错综复杂、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中,失散往往意味着……死亡。
不能停下来。寒冷和失温很快就会要了他的命。赵磐强迫自己站起来,环顾这个地下洞穴。洞穴规模不小,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,洞顶高约二十米,布满了发光的菌类和垂下的石笋。地下河从一侧岩壁的孔洞流入,在这里形成深潭,又从另一侧较低的洞口流出。空气潮湿阴冷,带着浓重的矿物质和某种……微弱的、类似臭氧的味道。
他的目光落在洞穴深处,那里似乎有微弱的气流扰动,而且岩壁的颜色和质地也与周围不同,更像是……人工修整过的痕迹?
赵磐握紧“寂静誓约”,拖着伤腿,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。脚下的岩石湿滑,长满了滑腻的苔藓,他不得不走得很慢。
靠近之后,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。那确实是一面经过粗糙开凿和打磨的石壁,石壁上甚至雕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纹路,风格古老而抽象,与塔萨尔遗迹的纹路有几分相似,但更加粗犷、原始。石壁下方,有一个被坍塌石块半掩的、黑漆漆的洞口,微弱的气流正从里面吹出。
又是一个通道?通向哪里?
赵磐在洞口前蹲下,用“寂静誓约”枪柄的微光照向内部。通道倾斜向下,同样有人工开凿的阶梯痕迹,但已被岁月和渗水侵蚀得破烂不堪。通道深处一片漆黑,深不见底。
进去?里面可能是绝路,也可能藏着未知的危险。不进去?留在这个冰冷的洞穴里,他撑不了多久,而且收割者或它们的追踪装置随时可能找到这里。
几乎没有选择。
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。除了“寂静誓约”和那张已经浸湿、但似乎材质特殊依旧能显示模糊轮廓的能量地图,以及口袋里几根泡烂的高能营养棒,一无所有。武器、药品、通讯工具,全都遗失在暗河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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