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过去了。第三新东京市仿佛又恢复了那脆弱的平静，但NERV内部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感。
训练计划暂停了，据说是由于系统需要进行全面升级和安全核查——毕竟，连续两次出现计划外的“光之巨人”，这对SEELE和碇源堂来说，是绝不能忽视的重大变数。
绫波丽，那个总是安静地出现在指令室或病房的蓝发少女，也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在NERV，甚至没有去学校。
这天早上，真嗣刚走进NERV总部准备进行日常体检，就被赤木律子博士叫住了。
“碇君。”
律子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和一个密封的信封，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研究者的冷静，
“有件事要麻烦你。这是给绫波的新ID卡和权限密钥，总部所有人员的门禁卡都在这次升级后更换了。她没来报到，通讯也联系不上。正好，你们是同学，麻烦你放学后帮她送过去一下。地址在信封上。”
真嗣愣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想拒绝。和那个面无表情、眼神空洞的少女打交道，总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压力。
但看着律子博士那不容置疑的表情，他还是默默接过了东西。
刚到学校，班主任老师也找到了他。
“碇同学，这是绫波同学这几天落下的课堂笔记和作业资料。听说你们都在一个地方……‘实习’？”
老师推了推眼镜，委婉地用了NERV对外的借口，“方便的话，请一起带给她吧。”
于是，放学后，真嗣手里拿着两份“任务物品”，按照地址，找到了一栋看起来相当老旧偏僻的公寓楼。
与他想象中的，或者说是美里小姐家那种充满生活气息（尽管是混乱的）的地方完全不同，这里寂静、冷清，楼道里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。
他找到对应的房门，犹豫了一下，按响了门铃。
里面没有任何回应。
他又按了一次，稍微用力了些。
依旧一片死寂。
难道不在家？真嗣有些不知所措。任务完不成怎么办？他试着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绫波同学？你在吗？我是碇真嗣。赤木博士和老师让我送东西来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条缝隙。
一只红色的眼眸从门缝里警惕地望出来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和被打扰的不悦。
少女苍白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没有血色。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衬衫，扣子也没扣好，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大片白皙的皮肤。
真嗣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变得通红，心脏猛地一跳，几乎是瞬间就别开了视线，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。
“有……有事？”绫波丽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，比平时更缺乏起伏。
“对、对不起！打搅了！”真嗣结结巴巴地道歉，眼睛死死盯着旁边的墙壁，慌忙将手里的东西举起，
“这、这个是赤木博士让我交给你的新ID卡！还、还有老师让我带来的学习资料！”
门后的少女沉默了几秒，似乎在理解现状。然后，门稍微开大了一些，一只纤细的手臂伸了出来，平静地接过了两样东西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她的声音依旧平淡。
“不、不客气！那……我走了！”
任务完成，真嗣一秒也不想多待，转身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那扇门，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。
NERV的深度检修终于告一段落，驾驶员训练被重新提上日程。
地下都市的模拟战场上，初号机和零号机再次矗立，只是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战斗的紧张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。
碇真嗣坐在插入栓内，LCL液缓缓波动。系统正在进行最后的同步校准，他透过初号机的光学传感器，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。然后，他看到了他们。
在下方观测廊道的透明墙壁后，出现了两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——他的父亲，碇源堂，以及零号机的驾驶员，绫波丽。
碇源堂似乎在对绫波丽说着什么。距离太远，真嗣根本听不见，同步系统也并未连接外部音频。
他只能看到父亲的嘴唇在动，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，似乎……似乎没有那么冰冷？甚至，在他那特有的、交叉托着下巴的动作中，透出一种专注，一种……近乎交流的态度。
更让真嗣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绫波丽。
那个平时面无表情，眼神空洞得像人偶一样的少女，此刻正微微仰头听着。然后，她竟然……点了点头。
不仅仅是点头，她的嘴角，那个总是紧抿着的、似乎从未有过弧度的嘴角，极其细微地、却又真实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。
一个浅得几乎不存在，却足以颠覆真嗣认知的微笑。
她在笑？
对着父亲？
为什么？
一种极其陌生而酸涩的感觉，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真嗣的心脏，缓慢收紧。
那感觉不是愤怒，也并非针对绫波丽，更像是一种……被遗弃在冰原上的孩子，偶然瞥见壁炉旁他人温暖的困惑与刺痛。
他从未见过父亲用那样的神态对自己说话。记忆里只有命令、斥责、冰冷的背影和那句“不想干就滚”。他甚至无法想象父亲能流露出那样近乎“平和”的神情。
“真嗣君！集中精神！你的同步率在下降！”葛城美里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，带着关切和催促。
他能集中什么精神呢？脑海里反复回放的，只有那个短暂的画面——父亲的话语，和绫波丽那个转瞬即逝的、却足以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浅笑。
训练终于在一种低气压中结束。初号机和零号机被固定回拘束架。
从插入栓中爬出来时，真嗣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。他低着头，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。
在走廊里，他迎面遇到了正走向更衣室的绫波丽。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驾驶服，蓝色的短发微微有些湿漉。
脸上恢复了往常的淡漠，仿佛观测廊道里的那一幕只是真嗣的幻觉。
两人擦肩而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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