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栗色?”我第一次听他描述时,心脏就像被冰锥刺了一下。
“嗯,很特别的颜色,像……糖炒栗子那种暖烘烘的深棕色,但又带着点红。”陈默揉着太阳穴,脸色苍白,“醒来就觉得特别累,好像跑了一整夜。”
我安慰他,只是工作压力大。可私下里,恐惧像毒藤一样疯长。周凛的头发,就是那种栗色,在阳光下会透出暖棕,在灯光下又会泛出酒红。
今天早上,陈默洗澡时,他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客厅沙发扶手上。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,伸手进口袋,指尖触到了一缕柔软的、纤细的东西。我把它拈出来,对着清晨的窗户。
一根长发。栗色。
和周凛标本上的发色,一模一样。
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。七年前的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,瞬间将我淹没。我靠着沙发,才能勉强站稳,耳边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我去了自然博物馆。七年过去,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。同样的福尔马林气味,同样的惨白灯光,同样的、令人窒息的安静。我绕过那些熟悉的展柜,径直走向最深处。
那个独立的全景玻璃罩还在。但里面空了。
原本站立着周凛的地方,只剩下光秃秃的、铺着黑色天鹅绒的底座。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、打印的牌子:“本展品因维护,暂不对外开放。”
空的。
周凛呢?那个被永恒凝固的、我日夜思念过的躯壳,去了哪里?
我感到一阵眩晕,扶住了冰冷的墙壁。恐惧不再是藤蔓,而是变成了冰冷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涌来,灌满我的口鼻。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,正是傍晚。客厅里没有开灯,一片昏暗。陈默坐在餐桌旁,背对着我。餐桌上,放着我的那个带锁的旧木盒。此刻,锁已经被撬开,盒盖大敞着。
那是我存放所有关于周凛遗物的地方——几封信,一些照片,一枚他送我的素圈戒指。还有……当年我从警方那里苦苦哀求来的、仅有的几张现场照片副本,包括那张特写:玻璃罩里,周凛那头栗色头发占据画面一角,清晰得可怕。
以及,那把我一直藏在盒子夹层里的、曾经属于周凛的瑞士军刀。今天早上,我就是用它,割破了那个在楼下鬼鬼祟祟、似乎总是在窥视我的陌生男人的手臂。我只是想吓走他,刀锋划过皮肤的感觉让我恶心,那血……
陈默没有回头,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冷漠:“你去博物馆了?”
我僵在原地,手脚冰凉。
他慢慢转过身,手里捏着那张周凛头发的特写照片。他的脸上没有愤怒,没有惊讶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,和某种……了悟。
“所以,‘思念杀人’的传说,是真的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,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噩梦,对吗?不是简单的创伤后应激障碍。”
我张了张嘴,发不出声音。
他举起另一只手里捏着的东西。
是那根栗色的长发。他把它和照片放在一起。
“这根头发,”陈默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,“是我的。”
“从三个月前开始,我每天醒来,枕头上都会发现几根。我以为是你的,但颜色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我深黑色的头发,“直到我做了那个梦,那个风衣女人的梦。我开始怀疑……是不是我出了问题。”
他的目光落回到那个被撬开的木盒上,落在那些泛黄的信纸和照片上,最后,定格在那把沾染了褐色血渍的瑞士军刀上。
“我今天跟着你出去了,”他继续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看到你去了博物馆。也看到……你用那把刀,伤了人。”
他抬起头,直视我的眼睛,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和,而是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探究。
“小晚,”他叫我的名字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“你确定,七年前被做成标本的,真的是你的前任周凛吗?”
“还是说,”他拿起一张我和周凛的合影,照片上的周凛笑容灿烂,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,“那个被思念凝固在原地,永远无法解脱的人……”
他的话语停顿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。窗外的最后一缕天光隐没,房间彻底陷入黑暗。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,和他那句最终斩断我所有理智堤坝的、轻飘飘的问句:
“……其实一直是你?”
黑暗中,时间凝固了。他的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,精准地刺入我意识深处某个从未被触及、被严密封锁的角落。
是我?
那个被制成标本的,不是我日夜思念、愧疚难安的周凛?
怎么可能!那玻璃罩里的脸,我怎么会认错?那眉眼,鼻梁的弧度,嘴角那颗小小的痣……我看了三年,抚摸过无数次,怎么可能……
可是……
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,打破死寂,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:“我查过。七年前的旧报纸,网络档案馆的记录。那起连环‘标本杀人案’,第三个受害者,也就是最后一名被发现的受害者,登记的名字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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