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光在我们之间拉出长长的、对峙的影子。福尔马林的气味浓得让人窒息。
就在这死寂的、剑拔弩张的时刻——
咔嗒。
一声轻微的机械运转声。
房间内侧,那排巨大的、用来储存尸体的不锈钢冰柜,最尽头的一个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,缓缓地、无声地滑开了。
冷气氤氲而出,像白色的幽灵蔓延到地面。
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了过去。然后,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。
冰柜里,躺着一个男人。穿着他失踪那天那件熟悉的蓝色格子衬衫,脸色是死寂的青白,双眼紧闭,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。
是陈默。我失踪了三个月的初恋男友。
他安静地躺在那里,像是只是睡着了。可是他的胸口,敞开的衬衫之下,裸露的皮肤上,用某种锐利的东西刻下了深可见骨的三个字,暗褐色的血迹凝固在笔画之间——
轮 到 你 了。
……
世界在我周围旋转、崩塌、碎裂。耳鸣声尖锐地覆盖了一切。陈默……怎么会在这里?在警局的法医室冰柜里?死了?胸口刻着……轮到我了?
我踉跄着后退,撞在冰冷的器械车上,发出哐当一声巨响。肺部像是被水泥封住,无法呼吸。视线死死黏在陈默毫无生气的脸上,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苏晚就站在那里,静静地地看着我,看着我的崩溃,我的惊骇,我的绝望。她的脸上,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,只有一种……近乎悲悯的冰冷。不,那不是悲悯,是欣赏。欣赏她亲手导演的这幕戏剧,达到了最高潮。
看来…… 她的语调平静如水,但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和威严,在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停尸间内缓缓流淌、扩散开来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幽冥地府传来一般,带着丝丝凉气与寒意;又好似一条剧毒之蛇正悄然吐着猩红的信子,让人不寒而栗。
我猛地拔出了配枪,枪口剧烈地颤抖着,指向她:“是你!是你干的!陈默……还有前面三个!都是你!”
她没有动,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“李警官,指控需要证据。”她慢慢抬起手,指向那个滑开的冰柜,“他是你的初恋,不是吗?三个月前报案失踪。而现在,他在这里。以这种方式。”她的目光扫过陈默胸口的字迹,又回到我脸上,带着一种残酷的探究,“你说,这意味着什么?”
混乱的思绪像暴风雪一样席卷我的大脑。陈默的失踪……他的确是在我们激烈争吵后消失的。我指责他冷漠,不在乎我的感受,他则沉默以对,最后摔门而去,再也没回来。我以为他只是需要冷静,我以为他终究会回来……我甚至,在那些失眠的夜里,怨恨过他的绝情。
难道说......他竟然也是那个传说中的抛弃者?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如同野草般在我心中疯狂蔓延开来。不可能啊!怎么会这样呢?一直以来,我都认为自己对他已经足够了解了,但此刻看来,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遥远。
那林泽呢?苏晚的出现,她和林泽的过去,她此刻的言行……
“你和林泽……”我声音嘶哑,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“林泽?”她轻轻挑眉,仿佛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,“他很好。至少,他现在学会了珍惜,不是吗?”她话里的意味深长,让我不寒而栗。
我忽然想起林泽最近的变化,变得格外体贴,甚至有些小心翼翼,看我的眼神里,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,像是……愧疚?还是恐惧?
冰柜冒出的寒气缠绕着我的脚踝,刺骨的冷。陈默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一个永恒的控诉。那三个字——“轮到你了”——在我脑海中疯狂叫嚣。
苏晚朝我走近一步,无视我颤抖的枪口。她微微前倾身体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与威胁:“‘靠爱拯救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’,这张卡片,你觉得是写给谁看的?”她的目光扫过我惨白的脸,落在我无法停止颤抖的手上,“‘思念才会使人衰老’……李警官,你这几个月,思念他吗?”
她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钝刀,在我心上来回切割。思念?我当然思念。愧疚、疑惑、愤怒、不甘……无数情绪在陈默失踪后折磨着我。我无数次回想最后那次争吵,无数次设想如果当时我能冷静一点……
衰老……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。皮肤似乎真的失去了些弹性,眼下的黑眼圈用再多遮瑕膏也盖不住。我一直以为是工作劳累……
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——如果苏晚说的是真的?如果“思念”本身,就是一种致命的武器?而她,掌握了使用这种武器的方法?
她是在为所有被抛弃的人复仇?包括她自己?所以死者都是“抛弃者”?所以她对我说“你前任没教过你吗”,是在指责我,也可能是一个“抛弃者”?所以陈默在这里,胸口刻着“轮到你了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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