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车祸带走了我最爱的人,也抹去了我关于她所有的记忆。
直到有一天,我在衣柜深处发现一件蓝色连衣裙,口袋里有一张字条:
“如果你忘记我,我会在初遇的咖啡馆等你,每天下午三点,直到你想起。”
而今天,已经是第367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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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点开始敲打窗玻璃,细密而坚持,像某种无言的提醒。陈序从书房出来,倒水的脚步顿了顿,望向阳台门外灰蒙蒙的天空。又是这种天气。说不清为什么,每次下雨,胸口就像被什么濡湿了东西堵着,沉甸甸的,呼吸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。他端着水杯,怔怔地站了一会儿,感觉自己的心也变成了那种饱含水汽的云,被风裹挟着,漫无目的地飘,最终却只可能坠入冰冷、黑暗的海底。
一年了。距离那场几乎夺走他性命的车祸,整整一年。身体上的疤痕已经淡去,可心里总有一大块是空的,并且伴随着一种模糊却持久的钝痛。医生说那是创伤后应激障碍,部分记忆的缺失是大脑的自我保护。他失去了关于“她”的一切。名字,样貌,声音,以及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。他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——父母和朋友隐晦的提及,家里偶尔出现的成双物品留下的单数空缺,都在无声地证明。但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细节,仿佛那是一个不能触碰的咒语。
他试图追问过,母亲只是红着眼圈摸摸他的头:“忘了也好,小序,忘了就不疼了。” 于是他也就不再问。那片空白像房间里的大象,庞大而安静,他学着绕道而行。
回到书房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窗外的雨声更急了,哗啦啦的,搅得人心烦意乱。那股莫名的烦躁驱使他站起身,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卧室。他拉开那个紧靠墙角的衣柜最底层抽屉,这里面放些他平日不常翻动的旧物。
手指在几件厚毛衣和压扁的纸盒间摸索,触到一个坚硬的、方方正正的轮廓。是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硬纸盒,被塞在最里面。他把它拖了出来,拂去表面的薄灰。盒盖没有密封,只是虚掩着。
他掀开盖子。
一股淡淡的,混合着樟脑和某种早已消散的、极其细微的甜香的气息飘了出来。盒子里最上面,平整地叠放着一件衣服。他小心翼翼地,几乎是屏住呼吸,将它拎起展开。
是一条连衣裙。蓝色的,像雨后天晴那种最澄澈的天空,又像深海中心的一掬水色。丝绸质地,触手冰凉顺滑,裙摆处有细密的、同色系的刺绣,勾勒出缠绕的花枝。款式简洁优雅,看得出来,主人曾经非常爱惜它。
一件女人的裙子。
陈序的心脏猛地一跳,像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攥紧了。他捏着裙肩的手指微微颤抖。这是……谁的?
他下意识地把裙子凑近鼻尖,试图捕捉那缕残香,确认什么,但只有樟脑丸的味道固执地盘踞着。空白的脑海里,连一丝熟悉的涟漪都无法泛起。沮丧像水草一样缠绕上来。
他把裙子轻轻放在床上,目光回到纸盒里。盒子底部还放着几本旧护照,一沓贺卡,几本相册。他先翻开相册。里面大多是他学生时代的照片,还有一些与家人、朋友的合影。他一页页仔细地看,目光掠过一张张笑脸,试图从中找出那个可能穿着蓝裙子站在他身边的女孩。但没有。所有多人照片里,他都站在边缘,或者身边是明显的空隙,仿佛那里本该有一个人,却被技术手段生生抹去了。就连那些看似亲密的双人照,仔细看也能发现他手臂的姿势有些别扭,像是原本搂着什么,现在只剩下空气。
一种诡异的缺失感弥漫开来。
他放下相册,拿起那沓贺卡。生日卡,新年卡,上面的落款都是朋友和父母。没有那个想象中的名字。
最后,他的手指触到了那件蓝色连衣裙。他再次将它拿起,无意识地摩挲着面料,感受那细腻的纹理。手指滑过裙腰内侧时,触到一小块异样的、略微硬挺的地方。他仔细一看,那里有一个隐藏得很好的小口袋,设计十分巧妙,不仔细摸索根本发现不了。
他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,带着某种模糊的预感。他伸出一根手指,探进口袋。
指尖触到了一小片硬纸。
他慢慢地,像拆解一枚易碎的蝴蝶标本,将那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片取了出来。纸的边缘有些磨损,看来是经常被展开又叠起。
他深吸一口气,展开了它。
纸上的字迹清秀而有力,是那种练过书法的女孩子的笔迹。墨水是蓝色的,比裙子的颜色稍深,像海。
**“陈序,如果你忘记我,我会在‘转角’咖啡馆等你,每天下午三点,直到你想起。”**
没有署名。
没有日期。
只有这么一行字,像一个固执的、穿越了遗忘之海的漂流瓶,终于抵达他荒芜的岸边。
“转角”咖啡馆。他知道那个地方,就在他家去往原来公司必经的路旁,一个安静的街角。他离职后,已经很久没往那边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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