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为救楚清月经脉尽断,却听见她柔声唤着“晴川公子”。
她不知晴川是我的男装化名,只当我是居心叵测模仿恩人的师妹。
毒发咯血那日,我见她为“晴川”立衣冠冢,碑文刻“挚爱”。
最后三月,她终于发现真相,红着眼说要与我相守。
可惜我活到十八已是偷生,命数早在救她那夜就耗尽了。
死那天,她抱着我哭问为什么不说。
可师姐啊,你连认都认不出我,我又从何说起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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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华如练,冷冷地泼在云梦泽后山的青石阶上。明月的指尖死死抠着身下冰冷的石板,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。胸腔里血气翻涌,每一次呼吸都扯得断裂的经脉针扎似的疼,喉头一股又一股地涌上铁锈般的腥甜。
她刚刚用这身修为,这条命,从噬魂兽爪牙下抢回了楚清月。
脚步声踉跄而来,带着劫后余生的虚浮,却依旧能听出属于楚清月独有的韵律。明月涣散的目光吃力地聚焦,看见那双熟悉的云纹软缎鞋停在自己面前。
她挤出一丝气力,想抬头,想告诉她,师姐,没事了。
可那呼唤却先一步落下,裹着她从未听过的、柔软到近乎破碎的依赖与眷恋,轻轻响在这寂寥的月夜里。
“晴川…公子……”
三个字,像三把淬了冰的钝刀,慢腾腾地割开明月的皮肉,剐过她的骨骼。
晴川。
那是她不得已扮作男装外出历练时的化名。那次秘境相遇,楚清月身受重伤,意识模糊,她以“晴川”身份救她,为她疗伤,伴她三日。只因门规森严,女弟子私自外出乃大忌,她不得不隐瞒真实身份与容貌。
却原来,这三日,成了楚清月心上的朱砂痣。
而她明月,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,这个与她朝夕相对、同出一门的师妹,此刻经脉尽碎瘫在她脚边,只换来她一声透过别人名字的、认错了人的呼唤。
楚清月似乎终于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人。那柔肠百转的语调倏地收紧了,变得冷而锐,像是骤然出鞘的冰刃:“是你?”
她蹲下身,目光落在明月被兽爪撕裂、染满鲜血的衣袖上,那里隐约可见云梦泽内门弟子的纹饰。楚清月的眉头蹙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…厌烦。
“你为何在此?还弄成这副样子?”她的声音里没有感激,只有怀疑,“方才…你可看见一位身着墨色衣衫、身形修长的公子?”
明月张了张嘴,血沫却抢先涌出唇角,她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。
楚清月的眼神倏地冷了下去,像是明白了什么。她看着明月身上那与“晴川公子”当日离去时有几分相似的狼狈血迹,又看看她苍白却依稀能辨出几分清丽的侧脸,唇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。
“我倒是忘了,”她站起身,居高临下,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绝艳的轮廓,也照透她眼底的冰霜,“明月师妹最是‘伶俐’,惯会…投机取巧,学人姿态。”
字字如箭,穿透肺腑。
“怎的?”她轻笑,那笑声刮得明月耳膜生疼,“瞧见我念念不忘,便也想弄一身伤,来换我几分垂怜?可惜……”
她俯身,指尖几乎要戳到明月的心口,语气淬毒般冰冷:“画虎不成反类犬。东施效颦,令人作呕。”
明月猛地一颤,一口血再也压抑不住,猛地咳了出来,溅落在楚清月洁白的衣摆上,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。
楚清月嫌恶地退开一步,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。她最后瞥了一眼明月那惨烈得丝毫不作伪的伤势,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虑,旋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。
“别再耍这些可笑的心眼。”她转身,语气决绝,“我的耐心有限。尤其,别再利用‘他’来接近我。你不配提他。”
衣裙拂过地面,沙沙轻响,她循着另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,渐行渐远。
明月瘫在冰冷的石板上,望着天边那轮清冷冷的月。身体里的疼似乎麻木了,另一种更彻骨的寒,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,冻僵了四肢百骸。
噬魂兽的阴毒爪力混着强行逆转灵力的反噬,在她残破的经脉里日夜不休地焚烧。她的修为如退潮般溃散,身体也一日日衰败下去。
而楚清月的厌恶,与日俱增。
宗门外关于明月“处心积虑模仿晴川公子”以求青睐的流言甚嚣尘上。楚清月听着,从不反驳,偶尔投向明月的目光,更是冷得能凝出冰碴。
明月开始频繁地咯血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,后来是乌黑的血块,带着脏腑碎末。医官来看过,只是摇头,查不出具体症结,只隐晦提及似有阴毒侵髓,油尽灯枯之兆。
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。那次相救,耗尽的不仅是修为,是本命源气。师尊早年为她卜过一卦,说她命有一劫,难逾十八。如今看来,应在此处。
她不再试图解释。解释什么呢?说晴川是她?楚清月不会信,只会觉得她的谎言更加卑劣,竟敢彻底窃取那个“他”的存在。更何况,师门禁令如山,她供出晴川身份,亦是重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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