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我被困在雨季的疗养院里,终日听雨声淹没世界。
>心理医生陈墨说:“水能治愈伤痕。”
>第一次潜入深海,我在沉船里看见了自己的婚礼现场。
>玫瑰花瓣在氧气面罩前飘散,他温柔的笑脸随气泡上升。
>陈墨突然抓住我的手,指向船窗外——
>那里漂浮着被我遗忘的喜糖盒,糖纸里裹着流产报告单。
>雨滴在治疗室玻璃上炸裂时,我终于哭出声响。
>原来海底没有眼泪,只有不会撒谎的沉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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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。
又是雨。
窗外,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向海面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塞进了一个湿漉漉的、不断漏水的口袋。疗养院洁白的墙壁此刻也显得格外阴郁,像吸饱了水分的旧宣纸,泛着一种不健康的潮气。雨水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,发出永无止境的单调噪音,噼啪、噼啪……像无数冰冷的手指,永不停歇地叩击着耳膜,试图钻进去,淹没里面残存的一切声响。
林云蜷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亚麻布套的边缘。她身上裹着疗养院统一的浅灰色毛毯,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那毯子,还有沙发,甚至空气本身,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、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,仿佛已经和窗外无边无际的雨融为一体。她看着雨滴在玻璃上蜿蜒爬行,汇聚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,模糊了外面灰蒙蒙的海与天,也模糊了时间流逝的痕迹。在这里,时间仿佛被雨水泡得肿胀、停滞,只剩下日复一日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闷。
门被轻轻推开,几乎没有声音。陈墨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记录板。他走路很轻,像怕惊扰了这房间里凝固的湿气,又或者,是怕惊扰了蜷缩在沙发里那个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灵魂。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,林云?”他的声音温和,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,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,试图激起一点微澜。
林云没有抬头,视线依旧黏在窗外那片混沌的灰暗上。她的嘴唇动了动,喉咙里却只发出一点干涩的气音。声音,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,像生锈的齿轮,艰涩得无法转动。最终,她只是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,几缕散落的黑发随之拂过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颊。
陈墨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没有立刻追问。他安静地观察了她片刻,目光扫过她深陷的眼窝和眼下浓重的青影,那是长久失眠和某种更深层痛苦留下的烙印。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雨水的喧嚣,固执地填补着两人之间沉默的空白。那雨声像是无数细小的针,扎进林云紧绷的神经里。
“这里的雨,”陈墨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,他的目光也转向窗外那片灰暗的雨幕,“听起来很大,很吵,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掉。”
林云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,像是被这句话轻微地刺中了。
“但水,林云,”他的声音放得更缓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试图盖过雨声,“水是很奇妙的东西。它有时是摧毁的力量,像这暴雨。有时,它也是承载,是包容,甚至是……治愈的媒介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重新落回林云身上,带着一种温和的审视,“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不是水在淹没你,而是……你需要另一种形态的水?”
林云终于慢慢转回头,空洞的眼神第一次聚焦在陈墨脸上。那双眼睛很大,却像蒙着厚厚一层雾霭的深潭,里面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。她微微歪着头,似乎想理解他话里的意思,又似乎只是被这个突兀的话题暂时吸引了注意力。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,依旧没能发出任何音节。
陈墨没有移开视线,语气平静却坚定:“我想尝试一种新的方法。不是在这里听雨,而是……去水里。”
林云猛地睁大了眼睛,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恐惧,像受惊的小兽。去水里?那个冰冷、幽暗、令人窒息的地方?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毛毯粗糙的边缘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,几乎要陷进沙发深处。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,”陈墨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,耐心解释,“不是危险的深海,是近海,有专业的潜水教练,最安全的装备,我会全程陪着你。就在疗养院后面的海湾,那里有一片非常平静的水域,水下……有不一样的世界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观察着林云的反应。她的恐惧并未完全消退,但那片深潭般的死寂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搅动了一下,极细微,像投入一颗小石子后泛起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。一丝微弱的、被巨大麻木长久掩盖的好奇,极其艰难地从恐惧的缝隙里探出了一点头。
“水下的世界很安静,林云,”陈墨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,如同海妖的低语,“比你想象的要安静得多。没有这些嘈杂的雨声,没有风。只有水流包裹着你,像一种……温柔的拥抱。它托着你,承载你所有的重量,包括那些沉重得让你无法呼吸的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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