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傍晚到深夜,三个多小时,杳无音信。起初的担忧,在一次次无人接听的忙音和最终冰冷的“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”提示中,逐渐发酵、膨胀,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恐惧,紧紧攫住了她的咽喉。
车子冲进沈哲公司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,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。林晚猛地推开车门,甚至顾不上撑伞,直接冲进了冰冷的雨幕。密集的雨点瞬间将她单薄的外套打透,寒意刺骨,她却浑然不觉。
写字楼大堂灯火通明,空荡得有些瘆人。保安室的灯光亮着,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。
“您好!”林晚冲过去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,声音带着喘息和掩饰不住的颤抖,“请问……沈哲,技术部的沈哲,他下午是不是出去处理设备故障了?去老厂区那边?”
保安抬起头,被她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,随即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:“沈哲?技术部?”他挠挠头,“没听说啊。今天下午没人报修设备要去老厂区啊?那边厂子都废了快一年了,设备早搬空了,哪还有设备故障?”
“轰隆——!”
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夜空,紧随其后的惊雷在写字楼外炸响,震得玻璃嗡嗡作响。那保安的话,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更响的雷,狠狠劈在林晚的头顶。
没人报修?老厂区设备早搬空了?
沈哲……骗她?
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,血液仿佛凝固了。她扶着冰冷的保安台面才勉强站稳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保安那带着同情和一丝窥探的眼神,像针一样扎在她脸上。
“小姐,你……没事吧?”保安迟疑地问。
林晚猛地回过神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,声音尖利起来:“监控!麻烦您,查一下地下车库出口的监控!下午五点半之后的!我要看他是不是开车出去了!”
保安被她近乎失控的样子惊到,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点头:“行,行,你跟我来。”
保安室里弥漫着一股泡面和旧制服混杂的气味。保安在布满按钮的操作台上笨拙地按了几下,调出了地下车库B区出口的监控画面。时间是傍晚17:48分。
画面是黑白的,带着点雪花噪点。林晚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。几秒钟后,一辆熟悉的黑色大众轿车驶入画面。车牌号,是她和沈哲一起去选的数字,她闭着眼都不会认错。
车窗紧闭,雨刷同样疯狂地摆动。透过模糊的车窗玻璃和密集的雨点,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驾驶座的侧影轮廓。但那发型,那肩膀的线条……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就是他!沈哲!
车子在出口处短暂停顿,感应抬杆升起。就在车子即将驶离监控范围的最后一瞬,驾驶座的人似乎侧了一下头,朝车内后视镜的方向瞥了一眼。就这一瞥,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!
尽管隔着模糊的雨幕和劣质的监控画面,她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眼神——没有焦急,没有赶工的匆忙,那眼神里只有一种……冰冷的、下定某种决心的漠然。甚至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如释重负?
冰冷的屏幕光映在林晚惨白的脸上。她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血的泥塑,僵立在保安室里浑浊的空气里,只有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。保安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“小年轻闹矛盾”“别太着急”“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”之类的话,那些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模糊不清,毫无意义地撞击着她的耳膜。
骗局。一场精心编织的、冷酷的骗局。
那个在电话里说要去处理设备故障的男人,那个她担心他冒雨开车不安全的男人,那个她以为会共度一生的人……提着行李,在这样一场仿佛要淹没整个城市的暴雨里,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姿态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。离开了他们的家,离开了他们计划好的七夕领证,离开了他曾经许诺的一切。
保安还在说着什么,林晚猛地转过身,推开保安室的门,再次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。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,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,胸腔里只有一片被谎言烧灼后的、滚烫的荒芜。
***
时间像一把迟钝的锉刀,在心上反复磨砺,留下粗糙的痕迹,却磨不平那巨大的缺口。三年。
那场仿佛要淹没世界的暴雨,早已成了日历上翻过去的一页。窗外的梧桐树绿了又黄,黄了又落,如今又抽出了嫩绿的新芽,在早春微凉的风里摇曳生姿。阳光穿过新叶的缝隙,在屋内投下斑驳跳跃的光点。
这间小小的两居室,依旧是沈哲离开时的模样。沙发靠垫的位置,电视柜上那个他最喜欢的水晶烟灰缸(尽管他从不抽烟,只是喜欢它的造型),甚至他离开那天早上随手丢在餐桌一角的那本《时间简史》……一切都固执地停留在原地,像一个拒绝愈合的伤口,固执地维持着主人随时可能回来的假象。空气里飘荡着旧时光的微尘,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、空旷的寂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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