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管理员那只象征着规则和秩序的手,几乎要抓住女孩胳膊的前一秒,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,像火山熔岩般从我喉咙深处喷涌而出,完全不受理智的掌控。
“等等!”
我的声音在空旷的阅览室里响起,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,却异常清晰,甚至盖过了空调的嗡嗡声。所有人的目光,连同管理员那只悬在半空的手,都瞬间转向了我。
我的脸颊火烧火燎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我甚至能感觉到额角有冷汗渗出。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,我猛地站了起来,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。我强迫自己迎向管理员惊愕的目光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飘忽:
“是……是我!对不起,老师!是我……我在做课题!需要一些特殊的……环境音效素材!刚才……刚才是我在录音设备里回放调试!打扰大家了,非常抱歉!”
我语速飞快,前言不搭后语,每一个字都烫嘴。这个谎言拙劣得像一张一捅就破的纸,漏洞百出。我根本没有任何录音设备,手边只有一台嗡嗡作响的笔记本电脑。我的目光根本不敢看那个女孩,只能死死盯着管理员,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脸上那副混合着“学术研究”的严肃和“打扰大家”的愧疚表情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钟。
管理员狐疑地上下打量我,又看看那个还僵在原地的女孩。阅览室里静得可怕,落针可闻。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我和女孩之间来回扫视,带着探究、怀疑,还有一丝看好戏的玩味。
最终,管理员严厉地瞪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,又转向那个女孩,语气依然强硬,但明显缓和了一点:“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!不管什么课题,都不能影响他人!下不为例!”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,转身走回服务台,留下一个怒气未消的背影。
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了一部分。我像虚脱一样,腿一软,坐回椅子上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。我低着头,假装重新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,那些关于19世纪欧洲的文字依然像天书,但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,脑子里嗡嗡作响,全是刚才自己那番愚蠢又大胆的表演。
一股淡淡的、带着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清新气息,混合着一点点汗味,毫无征兆地靠近。一个身影停在了我的桌边。
我僵硬地抬起头。
是她。那双大眼睛里的惊惶还未完全褪去,但此刻却亮晶晶的,像雨后初晴的天空,清晰地映出我慌乱又尴尬的影子。她微微歪着头,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,露出一个好奇的、带着点狡黠的笑容。她伸出手指,轻轻点了点我的桌面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快和毫不掩饰的探究:
“喂,那个‘环境音效’……好听吗?”
那个笑容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。林晚星——我从她后来递给我的、封面画着潦草音符的本子上知道了这个名字——就这样以一种极其蛮横的方式,闯进了我陈默原本只有黑白线条的生活。
第二天,同样的时间,同样的角落,我正试图和论文的另一个难点搏斗。键盘敲击声依旧沉闷。忽然,一片阴影毫无预警地笼罩下来,紧接着,一只带着薄汗、温热的手掌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直接从我的左耳上“唰”地摘走了耳机。
轻柔的古典钢琴协奏曲瞬间被阅览室的寂静取代。
我愕然抬头。
林晚星就站在桌边,手里捏着我的黑色耳机,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、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笑容,好像那耳机本来就是她的战利品。阳光透过高窗,在她微扬的眉梢跳跃。
“听什么呢?这么专注?”她压低声音,但那份好奇和跃跃欲试却压不住。不等我回答,她手指一拨,熟练地将耳机塞进了自己的右耳。
我张了张嘴,想抗议,想告诉她这很不礼貌。可看着她微微侧着头,专注地听着耳机里流淌出的音乐的模样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那些涌到嘴边的指责又莫名地咽了回去。她听了几秒,眉头微蹙,随即又松开,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,嘴角再次扬起。
“唔……还行吧。”她评价道,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一杯白开水。然后,她竟没有把耳机还给我的意思,反而极其自然地拉开我对面的椅子,坐了下来。她从自己那个鼓鼓囊囊、印着抽象音符图案的帆布包里,掏出一本厚厚的、封面同样花哨的乐谱本子,翻得哗哗作响,完全无视了我这个耳机主人的存在,以及我脸上尚未消退的惊愕。
我看着她,又看看她手里属于我的耳机,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。好吧,至少她安静下来了?我低下头,试图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些该死的19世纪欧洲农民起义上。
然而,安静只是假象。
几分钟后,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。我抬眼,只见林晚星不知何时从她那个“百宝囊”帆布包里,摸出了一个用浅绿色手帕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包裹。她小心翼翼、带着点仪式感地一层层揭开手帕,露出了里面……两个圆滚滚、看起来馅料很足的饭团。海苔的香气和米饭的温热气息隐隐飘散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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