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。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,那里面似乎盛着一点耐心,一点探究,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、属于猎手等待猎物落网的兴味。鬼使神差地,我的指尖动了动,接过了那张名片。冰凉的卡片边缘硌着掌心,那点被他擦过的皮肤却依旧滚烫。
“好。”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吞没,像一片羽毛飘落尘埃。
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,那笑容依旧迷人,却仿佛在确认某种既定的轨迹。“等我电话。”留下这句话,他转身,挺拔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前方衣着光鲜的人流之中,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,手里捏着那张名片,像捏着一个烫手又充满诱惑的潘多拉魔盒。四周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,带着冰冷的现实感。
最初的眩晕感褪去后,日子并未立刻铺满想象中的玫瑰色。江临的电话是在三天后打来的,时间选得巧妙,刚好卡在“欲擒故纵”和“显得过分急切”之间的微妙缝隙。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低沉悦耳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:“苏晚?晚上有空吗?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他带我去的地方,是城市另一头一家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、连门牌都极其隐蔽的日料亭。穿着和服的侍者无声地穿行在回廊之间,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云端。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人,灯光被调得幽暗暧昧。他坐在我对面,隔着精巧的食案,话题并不热烈,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到我感兴趣的方面,关于艺术,关于拍卖会上的见闻,甚至是我导师正在研究的冷门课题。他偶尔抛出一个精妙的见解,或者一个我从未听过的、属于顶级收藏圈的小轶闻,总能轻易地点亮我的眼睛。他说话时,目光会专注地落在我脸上,那眼神像温润的玉,带着欣赏和鼓励,让我不自觉地将那些关于阶层差距的忐忑暂时抛诸脑后。
“你很特别,苏晚。”用餐接近尾声时,他放下小巧的酒杯,金黄的清酒在杯底微微晃动,映着他专注的眼神,“和那些……不太一样。”他语焉不详,但“不一样”三个字,和他此刻的神情,像一簇小小的火苗,点燃了我心底深处那点被选中的、隐秘的骄傲。
那晚,他绅士地将我送到学校附近。车子停在离宿舍楼还有一段距离的林荫道旁,熄了火。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,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和一丝清酒的余韵。他倾身过来,动作很慢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从容。我的呼吸瞬间屏住,心跳如擂鼓。他的吻落下来,起初只是试探般的轻触,像羽毛拂过唇瓣,带着清酒的微醺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凉意。就在我几乎要沉溺于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时,他却适时地退开了,指腹极其自然地擦过我的唇角,仿佛只是拂去一点不存在的痕迹。眼神依旧深邃,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。
“晚安,苏晚。”他替我打开车门,声音温柔。
“晚安。”我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,脚踩在微凉的地面上,唇上那点微凉的触感和车内雪松的冷香却久久不散,像烙印一样。
这成了我们交往模式的序章。他确实会联系我,约会的地点无一例外地彰显着他的品味和财力——俯瞰全城的旋转餐厅、只对会员开放的私人画廊开幕酒会、需要乘坐游艇才能抵达的临水别院。每一次见面,他都表现得无可挑剔,体贴入微,话题永远围绕着我的兴趣展开,仿佛我是他世界绝对的中心。他送我的礼物不算频繁,却件件击中我的喜好:一本我提过一嘴的绝版艺术图录,一支设计简约却价格不菲的钢笔,还有一条……颜色浓郁如鸽血的红裙。
“那天在拍卖行,你站在光里,”他将装着红裙的礼盒推到我面前,丝绒盒子触手生凉,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温热的专注,“我就想,只有这样的红色,才配得上你。”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盒子上光滑的丝带,“只为你量身定制。”那低沉的嗓音像羽毛搔刮着耳膜,轻易地将我淹没在一种被珍视的甜蜜错觉里。
然而,这甜蜜的间隙里,冰冷的空洞感正悄然蔓延。约会结束后的时间,像是投入深海的石子,再也激不起任何回音。最初的那份“等我电话”的笃定,在一次次主动拨过去却石沉大海的经历里,变得摇摇欲坠。
“在忙,晚点说。”这是他最常用的回复模板,简短得像冰冷的公文。那“晚点”往往无限期地延长,直到下一次他心血来潮地出现。
“有个重要的藏家会议,走不开。”某次我提前一周约他周末去看一个我很期待的新锐艺术家展览,他这样回复。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歉意。失落像潮水般漫上来,我抱着手机,看着那句孤零零的回复,窗外是难得的灿烂阳光,心里却一片阴霾。那天下午,我独自去了展览,站在一幅色彩奔放的画作前,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是大学室友周薇发来的朋友圈截图。
图片是在一个灯光迷离的酒吧,背景音乐似乎要破屏而出。照片中心,江临穿着休闲衬衫,袖子随意挽起,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,正侧头和旁边一个妆容精致、穿着闪亮吊带裙的长发女孩谈笑风生。他嘴角勾起的弧度,和与我在一起时那种温文尔雅的微笑截然不同,带着一种放松的、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肆意。照片下方,周薇的配字像一根针扎进眼里:【偶遇大佬!真人气场绝了!旁边美女也好养眼!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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