矿道内,一片漆黑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气息,以及些许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陆恒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,剧烈地喘息着,手臂和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,嵌入皮肉的石屑更是带来持续的刺痛。
“你的伤…”
黑暗中,张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弱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死不了。”
陆恒闷声回应。
伤口虽疼痛难忍,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些,强打着精神,紧紧抓着张清辞的手腕,与其说是搀扶,不如说是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崎岖中,一种本能的牵引。
脚下乱石嶙峋,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危险上。
他全部的感官都调动起来,听觉、触觉,甚至是对气流细微变化的感知,都成了在这绝境中求生的依仗。
“小心点,这边好像…”
陆恒话音未落,脚下猛地一滑。
一块原本看似稳固的岩石骤然松动,他整个人向侧后方一个黑黢黢的坑口摔去。
电光石火间,一股拖拽的力量从手腕传来。
是张清辞。
她非但没有顺势稳住自己,反而用尽全力将他往回猛地一拽。
陆恒踉跄着扑回相对安全的地面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。
耳边同时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,以及身体重重摔倒在地的闷响。
他猛地回头,借着火折子的微光,看到张清辞蜷缩在地,秀眉紧紧拧在一起,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你…”
陆恒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和震惊。
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这个视他如绊脚石,屡次欲将他掌控或除之而后快的女人,会在生死一线间,选择救他。
他蹲下身,语气复杂:“为什么?”
张清辞别过脸,避开他的视线,声音因忍痛而微微发颤,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:“你若掉下去,谁带我出去?”
只是这理由,在此刻听来,苍白得可笑。
陆恒强撑着站起身,慢慢走到到张清辞身侧,微亮的火光中,看的更加清晰。
只见张清辞用手捂着的右脚踝,靠坐在对面岩壁下,脸色苍白如纸,原本清冷精致的容颜此刻沾满了尘土,发髻完全散乱,肩头的衣衫破损,隐隐透出血迹。
脚踝已经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,手臂外侧还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口子,正冒着血。
“你的脚…”陆恒眉头紧锁。
“没事。”
张清辞试图移动一下,却立刻痛得倒吸一口凉气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陆恒不再多问,走到她身边蹲下。
“别动,我看看。”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。
张清辞下意识地想缩回脚,但剧痛让她动弹不得,只能任由陆恒动作笨拙,却异常小心地检查她的伤处。
“扭伤了,骨头应该没事,但肿得厉害。”陆恒凭借有限的现代急救知识判断。
他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,又找到两根还算笔直的木棍,回忆着扭伤处理的要点,开始为她进行简单的固定和包扎。
他的动作算不上娴熟,甚至有些笨拙,但每一个步骤都极其认真专注,生怕弄疼了她。
冰凉的布条触及皮肤,他指尖的温度偶尔划过她的脚踝,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。
整个过程,张清辞始终咬着唇,一声不吭。
唯有在陆恒偶尔力道稍重,触碰到伤处时,身体会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。
张清辞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,看着他额角尚未干涸的血迹和紧抿的嘴唇,心中那层坚冰筑起的外壳,被他这笨拙却真诚的关怀,悄然凿开了一道裂痕,露出其下属于寻常女子的脆弱。
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她。
无论是作为张家大小姐,还是后来的张家家主,她展现给外人的永远是强大冷静。
脆弱?那是绝不被允许的。
“谢谢!”一声极轻的,几乎微不可闻的道谢,从她唇间溢出。
陆恒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,没有抬头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继续手上的动作。
处理完脚伤,陆恒又开始寻找水源,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一些物理常识,在岩壁上摸索。
他侧耳倾听,循着隐约的滴水声,在矿道深处一个角落,终于找到了一处渗水点。
他用一片较大的干净树叶小心接了些许水滴,递到张清辞唇边。
“慢点喝,不知道干不干净,只能应急。”
张清辞接过,小口喝着带着土腥味的凉水,干得发痛的喉咙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。
她看着陆恒自己也接水喝下,然后又开始用布条蘸水,小心地为她清理肩头被碎石划破的伤口。
矿道深处的阴冷,随着时间流逝,愈发刺骨。
火折子的光芒微弱,无法带来多少暖意。
张清辞受伤失血,加之惊吓和寒冷,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,寒意丝丝缕缕地侵蚀着体温和意志。
陆恒察觉到了她的颤抖。
“不能睡。”
他沉默了片刻,最终挪动身体,靠着她坐了下来,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彻底消除,低沉道:“靠过来点,保存体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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