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接班在靠近入口的小办公室里进行。白班的员工是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，几乎没怎么抬头，快速交代了几句库存清点和需要注意的货品，就匆匆离开了，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。
“别介意，”张全似乎看出了林薇的不安，又咧开他那口黄牙笑了笑，“这地方待久了，都这样。”
他带着林薇走进超市卖场。
白炽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，光线不算明亮，勉强照亮着无穷无尽的货架。影子被拉得很长，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地板和堆满商品的架子上。一片死寂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制冷设备运行的微弱噪音。
“先巡场一圈，熟悉环境。”张全走在前面，声音在空旷中产生回音。
林薇跟在他身后，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A区第七排——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偶，在惨白的灯光下，它们纽扣做的眼睛似乎都在注视着她。
“张师傅……”她忍不住开口，声音有些发干，“那个守则……是真的吗？”
张全脚步没停，头也不回：“别问，照做就能活过试用期。”
“可是……那些规则，太奇怪了。玩偶唱歌？不能回头？”
张全突然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照下，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，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。“小姑娘，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，“我在这干了十一年，送走了四个不守规矩的。你想当下一个？”
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，摇了摇头。
“那就把好奇心喂狗。”张全转回身，继续往前走，“在这里，听话比聪明更重要。”
他们走过生鲜区，鱼缸里的供氧泵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，几条红色的鲤鱼在浑浊的水中缓慢游动。林薇注意到旁边挂着一个黑色的网兜，和一个醒目的红色塑料桶。
走过冷藏区，编号3的冷藏库大门紧闭，金属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。
走过收银台，一共八台机器，静静地排列着，像一具具等待指令的钢铁棺椁。
一切都显得正常，正常得让人窒息。但那种无形的压力，和守则上荒诞的内容交织在一起，让林薇的神经始终紧绷。
第三章：生日歌声
时间在沉闷的巡场和枯燥的理货中缓慢流逝。凌晨两点左右，林薇和张全在员工休息室短暂休息。
所谓的休息室，不过是个狭小的房间，放着几张旧桌椅和一个微波炉。空气里有股隔夜饭菜和廉价清洁剂混合的味道。
张全从自己油腻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，拧开盖子，呷了一口里面浑浊的液体，一股浓烈的酒味飘散出来。他注意到林薇的目光，晃了晃杯子：“驱驱寒，也壮壮胆。来点？”
林薇立刻想起守则第八条，摇了摇头：“不用，谢谢。”
张全嗤笑一声，也没勉强。
就在这时，卖场方向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音乐声。
很轻，很飘忽。
像是……很多个童声，在齐声合唱。
“Happy birthday to you… Happy birthday to you…”
林薇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！她猛地看向张全。
张全的脸色也变了，刚才的慵懒和戏谑消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。他“腾”地站起来，动作快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。
“走！A区七排！快！”他低吼一声，抓起靠在墙边的强光手电就冲了出去。
林薇的心脏狂跳，几乎要撞破胸腔，她跌跌撞撞地跟上。
越靠近A区，那生日歌声就越清晰。不是录音机里放出来的那种清脆悦耳，而是带着一种……扭曲的、音调不太准的、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童声合唱。在死寂的超市里回荡，显得异常诡异。
跑到A区入口，张全猛地停下，一把将林薇拉到身边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，用后背对着第七排货架的方向。
“转身！背对它们！闭上眼睛！捂住耳朵！无论听到什么，绝对，绝对不能回头！”张全的声音急促而严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林薇僵硬地照做了。冰冷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四肢百骸。她背对着那片传来歌声的区域，紧紧闭着眼睛，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。
但那诡异的生日歌声，似乎能穿透物理的阻隔，直接钻进她的脑海。
“Happy birthday, dear … Happy birthday to you…”
歌声在循环。唱完一遍，又从头开始。
就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循环中，林薇似乎听到，在那合唱的背景下，夹杂着一些细微的、别的声音。
像是……很多很多小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。
像是……有什么东西，柔软的，带着绒毛，正轻轻地蹭过她的裤脚。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塑料和灰尘味道的气息，吹在她的后颈上。
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，一种强烈到几乎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——回头看！就看一眼！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唱歌！到底是什么在碰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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