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十一点半,市殡仪馆地下档案室。
日光灯管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,把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铁皮档案柜照得泛着冷光。空气里是旧纸张、灰尘和霉味混合的沉浊气息,偶尔夹杂一丝若有若无、渗入木制家具深处的消毒水味。
林伟把最后一本厚重的登记簿塞回标着“2003”的柜格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他是馆里新来的资料员,负责将过去三十年的纸质记录录入电子系统。
“今天就到这吧。”带他的老师傅赵建国从角落的办公桌后抬起头,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像一团枯萎的草。他在这里管了二十年档案,脸上每道皱纹都像是被时间和水汽共同雕刻而成。
林伟如蒙大赦,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。这工作枯燥得让人发疯,每天面对的都是冰冷的姓名、日期和死亡原因。
“赵师傅,我核对今天录入的数据,发现个问题。”林伟拿起打印出来的清单,走到赵师傅桌前,“就今天录入的这部分,1987年到1992年,遗体接收登记簿上的编号,和同期火化记录、骨灰寄存记录,有好几处对不上。”
赵师傅正在收拾桌面,闻言动作顿了顿,头也没抬:“老档案了,当年记录不规范,有点出入正常。标出来,以后统一核查。”
“不是小出入。”林伟把清单推过去,指着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几处,“您看,1988年4月接收的编号A-0887,记录显示三天后火化了。但骨灰寄存记录里,根本没有这个编号。还有1990年11月的C-1121,火化记录有,但最初的接收登记簿上查无此人。这……这像是凭空多出来或者少了一环。”
赵师傅终于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清单,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波动,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。“都说了,当年乱。可能登记错了,可能档案遗失了。别钻牛角尖,按现有记录录进去就行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林伟觉得没那么简单。这些错误并非随机的笔误,更像是系统性的缺失或冗余。他刚想再说什么,赵师傅已经站起身,拿起那个磨得发亮的旧搪瓷杯。
“走吧,锁门。明天再说。”赵师傅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。
林伟只好把话咽回去,跟着赵师傅离开了档案室。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然而,躺在床上,林伟却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那些对不上的编号像鬼影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。一种职业性的强迫症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,让他无法轻易放过这些“错误”。
第二天,他趁着赵师傅去库房清点耗材,再次溜进了档案室。他找到那几本有问题的登记簿,开始进行更细致的交叉比对。
他不仅核对编号,还核对姓名、性别、年龄、死亡原因……试图找出这些“错位”记录之间的规律。
几个小时过去,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,一个模糊的、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逐渐浮出水面——那些在接收记录中存在,却在后续记录中消失的编号,对应的逝者,死亡原因大多标注为“意外”、“不详”或“待查”。而那些凭空出现在火化或寄存记录中的编号,则往往对应着一些身份信息模糊、死亡原因语焉不详的条目。
这不像简单的记录错误。这更像……某种有目的的掩盖,或者……替换?
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。
就在这时,他无意中翻开了八几年的一本值班日志。这本日志并非正式档案,更像是当时工作人员的随手记录。在某一页的角落,他看到一行用红墨水写的、字迹潦草模糊的小字:
“……数目不对……多了一个……所以它不肯走……”
字迹的颜色暗沉,像是干涸的xue。
林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,档案室里只有他一个人,日光灯的嗡鸣声似乎变得更响了。
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,继续翻找。在另一本废弃的物资领用记录背面,他又发现了几行类似的、断续的红色字迹:
“……它们在意shu字……不能错……”
“……错了就可能会‘醒’……”
“……老赵知道……”
老赵?赵师傅?!
林伟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。赵师傅知道什么?他知道这些字错乱背后的真相?
他猛地想起昨天赵师傅那闪烁的眼神和生硬的打断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——这些字错乱,并非无心之失,而是有意为之!是为了掩盖某种……不能见光的秘密!而赵建国,这个看守了档案室二十年的老人,很可能不仅是知情者,甚至可能是……参与者!
当天晚上,林伟借口要加班核对数据,留在了档案室。赵师傅看了他一眼,没说什么,只是嘱咐他走时锁好门。
夜深人静,档案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林伟独自坐在电脑前,屏幕的光映着他紧张的脸。他决定,要彻查到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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