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殡仪馆的地下防腐室,是连阳光都吝于探访的地方。惨白的无影灯将冰冷的瓷砖照得反光,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,混杂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、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。
老吴穿着厚重的橡胶围裙,戴着护目镜和双层手套,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机器。他在这里干了快三十年,手下处理过的遗体数以千计。此刻,他正专注于手头的工作——一具因长期卧病而显得有些干瘪的老者遗体。
“小赵,”老吴头也不抬,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,“递给我主动脉穿刺针。”
赵明,新来的实习生,应了一声,连忙从旁边的器械推车上找到那根长长的、闪着寒光的金属针管,递了过去。他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。这是他跟着老吴学习的第二周,依旧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氛围和气味。
“稳住。”老吴接过针管,语气平淡,“手抖,是对逝者不敬,也容易出错。”
“知道了,吴师傅。”赵明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心情。他看着老吴熟练地找到股动脉,精准地将针头刺入,连接上压力泵,开始注入混合好的防腐液。整个过程流畅、冷静,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。
“今天的任务是腹腔灌注和局部注射,”老吴一边操作,一边讲解,“注意观察面部和四肢末梢的颜色变化,确保液体分布均匀……”
赵明认真听着,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房间角落里,那个被蓝色塑料布覆盖着的、单独停放的不锈钢担架车。那是昨天深夜送来的,据说是河边发现的流浪汉,身份不明,死亡时间不确定,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烂。
“吴师傅,”赵明忍不住开口,声音压低,“那个……角落那个,不用处理吗?”
老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,瞥了一眼那个方向,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。“那个不急。”
“为什么?我看单子上写着……”
“我说了,不急。”老吴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先学好基础。那种程度的……不是你现阶段该碰的。”
赵明张了张嘴,没再问下去,但心里的疑惑更重了。他注意到,老吴似乎有意无意地,总会避开那个角落。
接下来的几个小时,老吴详细讲解了不同情况下的防腐处理要点,示范了面部塑形和妆容修补的技巧。赵明努力跟上,但眼角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蓝色塑料布。
中午,老吴出去抽烟透气,留下赵明在防腐室里整理器械。
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赵明一个人。无影灯发出的低频嗡鸣变得格外清晰,福尔马林的气味似乎也更加浓烈了。他的目光,再次落在那蓝色的塑料布上。
好奇心像一只小猫,不断抓挠着他的心。
他鬼使神差地,一步步朝着那个角落走去。
越靠近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河水腥气、淤泥腐臭和某种……甜腻到令人头晕的怪异气味就越发明显。塑料布并非完全覆盖,边缘露出了一角暗色的、沾满污渍的衣物。
赵明的心跳有些加速。他伸出手,颤抖着,捏住了塑料布的一角。
缓缓掀开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双肿胀、皮肤呈现污绿色、布满水泡和破损的脚。指甲脱落,露出下面暗红色的组织。
赵明胃里一阵翻腾,强忍着继续向上看。
腿部,躯干……腐败的程度确实很高,皮肤大面积剥离,肌肉组织暴露,呈现出一种混杂的、令人作呕的颜色。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了遗体的面部。
那张脸已经无法辨认原本的样貌。五官浮肿扭曲,眼眶空洞,嘴唇外翻,露出暗黄色的牙齿。整个头部像是一个被水泡发、然后又部分腐烂的南瓜。
然而,就在这张恐怖的脸上,赵明注意到一个极其不协调的细节——
在尸体青黑色、布满尸斑的脖颈右侧,皮肤下面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……微微蠕动。
不是血管,也不是蛆虫。那是一种更细微的、如同发丝般纤细的、暗红色的脉络,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,在皮下游走、延伸。
赵明以为自己眼花了,他凑近了一些,屏住呼吸仔细看。
没错!确实在动!
那些暗红色的细丝,如同拥有生命的植物根系,正悄无声息地在尸体的颈部皮肤下蔓延!
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赵明!他猛地后退一步,撞在了身后的器械车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!
就在这时,防腐室的门被推开了。老吴走了进来,脸色阴沉。
“你在干什么?!”老吴厉声喝道,目光锐利如刀,瞬间就落在了被掀开一角的蓝色塑料布和赵明惊慌失措的脸上。
“吴……吴师傅!他……他脖子上!有东西在动!”赵明语无伦次地指着那具流浪汉的尸体。
老吴几步冲过来,一把将塑料布彻底扯下。当他看清尸体脖颈上那蠕动蔓延的暗红色细丝时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!
“血……血丝蛊……”老吴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他猛地抓住赵明的胳膊,力道大得惊人,“你碰过他没有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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