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这就是传说中的‘鬼楼’?”
陈凯仰头看着眼前这栋维多利亚风格的老建筑,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。音乐学院西区的这栋老排练楼,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,在暮色中像无数僵死的血管。窗户大多黑洞洞的,只有几扇反射着夕阳残血般的光。
“是‘西排练楼’,谢谢。”林薇紧了紧外套领子,她是我们的女高音,平时胆大心细,此刻声音却有些发紧,“而且,不是传说。三年前那场火灾……是真的。”
“火灾?”我(周然,男中音,也是这个临时拼凑的四人合唱小组的组织者)皱起眉,“档案里只说因电路老化暂时关闭,没说有火灾。”
“内部消息。”林薇压低声音,目光扫过那扇雕花厚重的橡木大门,“三年前,一个女生合唱团在这里加练,为全国比赛冲刺。也是这样一个晚上,电路起火,门锁不知怎么坏了……她们没跑出来。四个女孩,全死了。”
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孙小雨猛地吸了口冷气,她是女中音,胆子最小,此刻脸已经白了。“四……四个?林薇你别吓我……”
“吓你干嘛?”陈凯,我们的男高音,也是唯一对传闻表现出兴趣(或者说是不屑)的人,咧嘴笑了,“正好跟咱们人数一样嘛,多巧!说不定是前辈们想听听咱们练得怎么样呢?”
“陈凯!”我厉声喝止他,“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。”
“谁开玩笑了?”陈凯耸耸肩,拍了拍挎着的谱夹,“系里唯一的正规排练室都被占满了,比赛就在下周,不找个地方练,等着上台丢人吗?老周,是你说的,这里隔音好,没人打扰。”他上前一步,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。
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、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烧焦过又放了很久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。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呀”声,仿佛很久未曾开启。
里面是一个挑高的大厅,曾经应该很华丽,如今却破败不堪。墙壁被熏得发黑,尤其是靠近天花板的部分,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焦黑的砖石。几排腐朽的座椅蒙着厚厚的白布,像一堆沉默的幽灵。正前方是一个不算大的舞台,深红色的绒布幕布破烂垂落,边缘有明显的火烧痕迹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舞台后方,靠墙立着一排四个等身高的东西,同样被厚厚的防尘白布覆盖着,隐约能看出是人形。
“看吧,我就说没事。”陈凯率先走进去,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,“就是旧了点,灰大了点。”
林薇犹豫了一下,跟了进去。孙小雨死死抓着我的胳膊,几乎是被我拖进去的。
我们走上舞台。灰尘在脚下扬起,在从破窗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中飞舞。
“把谱架支起来,”我指挥着,努力忽略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,“抓紧时间,我们先过一遍比赛曲目,《夜莺与玫瑰》。”
谱架支好了,我们站定位置。我深吸一口气,试图驱散那股萦绕不散的焦糊味,起了个音。
“Ah~~~”
四声部刚刚响起,融合在一起还不到两个小节——
“咳!咳咳!”孙小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打断了演唱。
“怎么了小雨?”林薇关切地问。
“灰……灰尘太大了……”小雨捂着胸口,脸色更加苍白,“而且……你们没闻到吗?一股……一股怪味?”
我们都停了下来。确实,那焦糊味似乎更浓了,还夹杂着一丝……甜腻的、像是某种有机物闷烧后残留的气息。
“旧房子都这样,通风不好。”陈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“继续继续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我们重新开始。这一次,声音刚起来,我感觉后颈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。
不对。
不是我们四个的声音。
混在我们青涩的、尚未完全融合的合唱里,有另外的声音……更空灵,更缥缈,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,完美地嵌入我们的和声,将原本单薄的旋律瞬间填充得饱满、甚至……过于丰满了。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,又像是直接响在脑海里。
“停!”我猛地抬手。
歌声戛然而止。但那空灵的和声余韵,似乎还在空气中滞留了片刻,才缓缓消散。
“刚……刚才那是什么声音?”孙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,惊恐地四下张望。
林薇的脸色也变了,她死死盯着乐谱:“和声……不对。多了几个音……不属于我们声部的音。”
陈凯脸上的轻松终于消失了,他咽了口唾沫,强作镇定:“是……是回声吧?这地方太空了。”
“你家的回声会自己唱和声?!”林薇厉声反驳。
寂静重新笼罩了我们。这一次的寂静,带着沉甸甸的压力。那焦糊味和甜腻味仿佛凝固在空气里。
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布料摩擦的声音,从舞台后方传来。
我们四个人的目光,齐刷刷地射向那四个被白布覆盖的等身人形物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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