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女人的脸,占据了大部分的视野。
脸色是死寂的、浸水后的浮肿的灰白,皮肤因为肿胀而显得半透明,能看清底下青紫色的血管。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和脸颊上,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、下巴滴落,在她白色的、同样湿透的、紧紧裹在身上的病号服前襟,留下深色的水渍。那双眼睛,空洞得没有一丝活气,直勾勾地,穿透玻璃,钉在了林晚脸上。
然后,那泛着死青色的嘴唇,缓缓开合,一个冰冷、缥缈,仿佛从深水底传来的声音,清晰地送入林晚耳中:
“我的宝宝……在哪儿?”
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,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瘫软在地。她想要尖叫,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,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。她踉跄着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,才勉强支撑住身体。
鬼!真的是鬼!那个叫苏青的产妇!
她转身就想逃离这条可怕的走廊,然而目光扫过值班台时,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——档案!三年前的档案!如果真有这回事,档案室里一定有记录!
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纯粹的恐惧。她连滚带爬地冲向位于楼层另一端的档案室。老旧的电脑系统运行缓慢,查询页面迟迟不跳转,林晚焦躁地几乎要把鼠标捏碎。
终于,页面弹了出来。
患者姓名:苏青。入院日期:三年前,7月24日。诊断:产后大出血,抢救无效死亡。
林晚的目光急速下移,落在“新生儿状况”一栏。
上面清晰地写着两个字:死产。
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备注:遗体由医院按规定统一处理。
“统一处理……”林晚喃喃自语,这太模糊了!一个“死产”的婴儿,医院会如何“统一处理”?而且,如果真是死产,那苏青的鬼魂为什么执着地要找“孩子”?民间传说里,横死之人若心有强烈执念,尤其是至亲牵挂,才会滞留阳世。一个从未谋面的“死产”婴儿,会让她产生如此强大的怨念吗?
不合逻辑!
她猛地想起张护士欲言又止时提到的那个名字——当时参与抢救,后来很快辞职离开的儿科李医生,李建明。她迅速在内部通讯录里搜索这个名字,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,似乎是本地的。
顾不上现在是凌晨几点,林晚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号码。
电话响了很久,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,那边接通了,传来一个警惕而疲惫的男声:“喂?哪位?”
“李、李医生吗?抱歉深夜打扰,我是市三院现在的实习护士林晚,”她语速极快,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,“我、我现在在四楼值班,我……我好像看到苏青了!她在找她的孩子!档案上写的是死产,但这不对劲,对不对?求你告诉我,三年前404病房,到底发生了什么?!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,久到林晚以为信号断了。就在她快要绝望时,李建明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疲惫和沙哑,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:“……你……你真的看到她了她还在找”
“她在敲门!在问她的宝宝在哪儿!”林晚几乎要哭出来,“李医生,求你了!如果不说清楚,我可能……我可能今晚就……”
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,然后,李建明似乎下定了决心,声音低沉而急促:“……死产……是假的。那孩子,生下来的时候……是活的,哭声很响亮。但是……但是当时的值班副主任,赵主任,他……他坚持说孩子有严重先天缺陷,活不了多久,强行让我们登记为死产,然后……然后他就把孩子抱走了……再后来,我就听说,赵主任通过私人关系,把孩子……‘处理’给了一个缺孩子的富商家庭,捞了一大笔钱苏青弥留之际,可能感应到了什么,一直念着孩子……我们,我们都收了封口费……我这些年,没有一天睡好过……”
真相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刺穿了林晚最后一道心理防线。不是自然死亡,是谋杀!是肮脏的交易!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从母亲身边偷走,而母亲在绝望和不明真相中死去!
强烈的愤怒和一种深切的悲哀,暂时压过了纯粹的恐惧。
“赵主任……哪个赵主任?”林晚追问,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。
“赵伟!现在是儿科副主任了!”李建明说完,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,急促道:“我知道的就这些了!你……你自己小心!”电话被猛地挂断。
赵伟!那个总是面带和蔼微笑,查房时会对小病人耐心说话的赵副主任?竟然是他!
林晚感到一阵恶心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咚!”
“咚!”
“咚!”
敲门声再次响起!比之前更加急促,更加沉重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!
林晚猛地看向404方向。几乎是同时,值班台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,打破了走廊里除了敲门声外的死寂。她冲过去抓起听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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