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,他强迫自己迈开步子。去办公室取了那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,上面用红笔粗粗地写着“停尸间 - 刘师傅收”。拿着它,陈启走向电梯,按下了通往地下一层的按钮。
电梯运行时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数字从“1”跳到“B1”,门缓缓打开,一股比楼上更阴冷、更潮湿,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某种隐约腐败甜腥的气流瞬间涌了进来,激得陈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停尸间所在的B1层,灯光永远像是电力不足,昏黄地笼罩着不长却显得格外深邃的走廊。两侧是淡绿色的墙漆,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泡,剥落下来,露出后面灰黑的底色。空气里安静得可怕,只有他自己脚步落在地面上的轻微回响,以及不知从哪里传来的、持续不断的低嗡声,像是大型冰柜压缩机在运作。
他加快脚步,走到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双开铁门前。门上方,“停尸间”三个字的红色灯箱有一个字不亮了,只剩下“尸间”两个字幽幽地散发着红光。他试着推了推门,果然没锁,发出“吱呀”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里面比走廊更冷,白炽灯管吊得很高,光线勉强照亮下方一排排不锈钢的柜子,像巨大的金属棺材,整齐地排列着,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正对着门的是一张简陋的办公桌,上面堆着些登记簿和杂物,老刘果然不在。
陈启快步走过去,想把文件放下就走。就在他把文件袋放在桌面的瞬间,一阵极其细微、但绝不属于机器运行的声音,钻进了他的耳朵。
像是……某种坚硬的东西,在反复刮擦着另一种更坚硬的表面。
嚓…嚓…嚓……
声音断断续续,带着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节奏感,来自房间最深处,那最后一排冰柜的方向。
陈启的身体瞬间僵住了。心脏在胸腔里猛地擂鼓,血液冲上头顶,又迅速回落,留下四肢冰凉的麻木感。老张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他沙哑的警告“它们在给自己做手术呢”,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。
别过去!快走!理智在尖叫。
但那声音像是有魔力,黏稠又固执,牵引着他的神经。万一……万一是老鼠呢?或者是什么设备故障?作为一个医生(哪怕是实习的),在这种地方听到异常声响,置之不理似乎说不过去。他需要确认,必须确认。
他几乎是屏着呼吸,脚尖踮起,以一种自己都觉得可笑的、如同电影里慢放镜头般的动作,一步一步,朝着声音的来源挪去。每靠近一步,那刮擦声就清晰一分,也愈发显得……刻意。那不像是无意识的摩擦,更像是一种专注的、带着某种目的的雕刻或切割。
声音的来源,锁定在最后一排,最角落里那个贴着“暂存 - 待处理”标签的冰柜。标签是新的,下面的旧标签似乎被撕掉了,留下一点模糊的纸痕。
刮擦声正是从这扇冰冷的金属柜门后面传出来的。
陈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指尖冰凉。他盯着那扇门,仿佛能穿透金属,看到里面的景象。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,滴进衣领,带来一阵战栗。
他猛地伸出手,手指扣住冰柜把手那冰冷的边缘,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。他一咬牙,用力一拉!
滑轮发出干涩的“嘎啦”声,柜子被拉了开来。
白色的冷气“噗”地一下涌出,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下意识地眯起眼,等寒气稍微散开,看清里面的东西时,他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一具尸体。一具已经高度腐烂,皮肤呈现污绿色,多处露出白骨的男性尸体,正以一种极其扭曲、根本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,蜷在狭小的储物空间里。它的头颅低垂着,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。而它一只只剩下零星腐肉和筋腱的手骨,正紧紧攥着一根……它自己胸腔里掰下来的、暗黄色的肋骨!
那根肋骨的尖端,正一下,一下,极其认真而专注地,在它自己另一条大腿的股骨上来回刮擦、刻画着。腐肉碎屑和骨粉随着它的动作簌簌落下。它的颚骨微微开合,腐烂的声带振动着,发出模糊不清、却又诡异地能分辨出含义的嘟囔:
“不对…不是这里……这次…这次一定能切对……找到……找到就好了……”
陈启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,强烈的呕吐感冲上喉咙。他双腿发软,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,脊背重重撞在后面另一排冰冷的冰柜门上,发出“哐”一声闷响。
就是这一声响动。
冰柜里,那具正在自我雕刻的尸体,动作猛地停住了。
它那几乎只剩空腔和几缕干瘪组织的头颅,以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、颈椎骨节摩擦的“咔吧”声,极其缓慢地,一格,一格,转了过来。
两个空洞的、黑漆漆的眼窝,直勾勾地“望”向了陈启。
下一秒,那咧开的、没有嘴唇遮挡的牙齿开合着,那个腐烂的声带再次振动,发出了清晰而执拗的声音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求知欲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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