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零点，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。
监护仪的滴答声此起彼伏，像是为生命倒计时的节拍器。林晓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，在护士站的电脑前录入最后一组数据。这是她在ICU轮转的第三周，却依然无法习惯这里压抑的气氛。
林护士，3床的血气分析结果出来了吗？
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晓转头，看见值班医生陈启明站在护士站外，白大褂一尘不染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。
马上就好，陈医生。林晓快速调出数据，pH值7.32，氧分压85，情况不太乐观。
陈启明点点头，接过打印单：准备加大氧流量，再给一支利尿剂。
就在他转身时，林晓注意到他的白大褂后摆沾着几点暗红色的污渍，在雪白的布料上格外显眼。
陈医生，您的衣服...
陈启明侧头看了一眼，微微一笑：刚才抢救5床时不小心溅到的。不用担心，我待会去换。
他走向3床的隔离帘后，林晓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。她记得很清楚，5床那位老人因为心力衰竭今早刚转出ICU，根本不需要抢救。
滴——滴——滴——
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，来自6床。林晓立即起身冲过去，发现心电监护显示室颤。患者是个中年男性，因车祸重伤入院，已经昏迷一周。
准备除颤！陈启明的声音依然镇定，200焦耳！
第一次电击后，心律短暂恢复，随即又陷入紊乱。
再来！300焦耳！
就在准备第二次除颤时，林晓注意到患者的右手食指在轻微颤动，像是在敲击什么。一下，两下，三下。停顿。然后又重复这个节奏。
陈医生，你看他的手...
陈启明瞥了一眼：只是神经反射。清空，准备电击！
第二次电击后，心律恢复正常。但林晓清楚地看见，在除颤器放电的瞬间，患者睁开了眼睛——那绝不是活人的眼神，空洞而怨毒，直勾勾地盯着陈启明。
他醒了！林晓惊呼。
陈启明检查了瞳孔：只是惊厥反应。记录时间，继续观察。
林晓还想说什么，但对上陈启明不容置疑的目光，只好把话咽了回去。
后半夜风平浪静，直到凌晨四点。
林护士，来一下。
林晓循声来到处置室，看见护士长孙薇站在门口，脸色凝重。
孙姐，怎么了？
孙薇指着处置台上的器械盘：这是你准备的？
盘子里整齐排列着各种器械，中间却放着一把老旧的手术剪，锈迹斑斑，刀刃上还有深褐色的污渍。
不是我准备的。林晓皱眉，这把剪刀看起来很久没用了。
孙薇深吸一口气：这是李医生的遗物。
李医生？
李振华医生，三年前在ICU值班时突发心梗去世。孙薇压低声音，他生前最爱惜这套器械，去世后一直锁在储物柜里，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。
林晓想起白天听到的传闻：听说李医生去世那天，正在抢救一个年轻患者？
孙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：都是过去的事了。把这些收拾好，别让陈医生看见。
为什么？
因为...孙薇欲言又止，那天和李医生一起值班的，就是陈启明。
清晨六点，天色微明。林晓在休息室小憩，被一阵细微的敲击声惊醒。
咚。咚咚。咚。
声音来自走廊。她推门出去，发现声音是从器械室传来的。门虚掩着，里面没有开灯。
有人吗？
没有人回答。敲击声停了。
林晓打开灯，看见那把生锈的手术剪放在操作台正中，刀尖指向墙角的一个旧档案柜。
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，打开档案柜最底层的抽屉。里面堆满了过期文件，最上面是一个泛黄的文件夹，标签上写着：2019年7月 - 医疗事故报告。
翻开文件夹，第一页就是李振华医生的照片。下面详细记录了三年前的那起事件：
7月15日凌晨，患者张磊（23岁，多发伤）突发室颤，值班医生李振华实施抢救。期间出现不明原因的血氧急剧下降，抢救无效死亡。事后调查发现，患者使用的升压药被误换为肌松剂。
报告的最后一页是李医生的手写备注：不可能！我亲自检查过药品！陈也确认过！
字被用力划掉，几乎戳破纸张。
你在找什么？
林晓吓得差点叫出声。陈启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我、我听见有声音...林晓慌忙合上文件夹。
陈启明走进来，拿起那份报告随手翻看：这都是过去的事了。李医生是个好人，只是那天太累了，犯了不该犯的错误。
可是李医生在备注里说...
人在压力下会产生错误的记忆。陈启明打断她，把报告扔回抽屉，去准备交班吧，今天院长要来查房。
整个上午，林晓都心神不宁。她趁休息时间去了医院档案室，以研究学习的名义调阅了张磊的完整病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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