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是村里最后一个问米婆,临终前她死死攥住我的手。
“囡囡,记住,三点规矩:不同情、不回头、不问无名鬼。”
三年后,村长的傻儿子淹死在黑水潭,他婆娘哭喊着拍响我的木门。
“阿秀姑娘,求你给我家铁柱问个米吧!他就这么走了,我不甘心啊!”
我看着她身后那个浑身滴水、眼神呆滞的虚影,摇了摇头。
“王嫂,不是我不帮,你带来的这位……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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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完结)
三年前,油灯昏暗,草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混杂在一起,沉甸甸地压在老屋的每个角落。
奶奶枯瘦如柴的手,像一把冰冷的铁钳,死死攥着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完全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。她的眼睛浑浊不堪,却努力地聚焦在我脸上,每一道皱纹里都刻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。
“囡囡……”她的声音气若游丝,却每个字都像用凿子刻进我的耳朵里,“记住……规矩……问米的规矩……”
我跪在床榻边,眼泪模糊了视线,只能拼命点头。
“第一……”她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“不同情……鬼话连篇,莫信,莫怜……”
“第二……不回头……问了,送了,莫回头看他……”
“第三……”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眼睛瞪得更大,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,“千万……千万……不问无名鬼!”
最后三个字,她几乎是嘶哑着吼出来的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忌惮。
“记住了……奶奶,囡囡记住了……”我哽咽着,反握住她冰凉的手,试图留住最后一点温度。
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眼神逐渐涣散,望着漆黑的房梁,喃喃道:“无名无姓……是大凶……惹不起……躲着走……”
手,骤然松开了。
奶奶走了。村里最后一个能沟通阴阳的问米婆,带着她的神秘和规矩,永远闭上了眼睛。我收拾起她那些供奉在神龛前的陈旧米碗、香炉,还有那尊面容模糊的陶制小人像,将它们统统锁进了厢房角落那个褪了色的红木箱子里,钥匙扔进了深井。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,不该,也不想触碰另一个世界的边缘。
日子本该像村边的小溪,平平淡淡地流淌。可偏偏,有人要往这水里扔石头。
三年后的一个黄昏,暴雨刚歇,天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墨来。院外的泥土路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。我刚收拾完灶台,就听见院门被拍得山响,夹杂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。
“阿秀!阿秀姑娘!开开门啊!求你开开门!”
是村西头王老五的婆娘,王嫂。她男人是村里的会计,平日里也算体面人家。
我皱了皱眉,擦干手,走过去拉开了门闩。
门外的王嫂,浑身湿透,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,眼睛肿得像核桃,脸色惨白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——不,她确实是刚从黑水潭那边过来,她那个傻儿子铁柱,今天下午被人发现淹死在那潭子里了。
“阿秀姑娘!”她一见到我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泥水里,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裤脚,声音凄厉,“求求你!求求你救救我!给我家铁柱问个米吧!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……我的儿啊!他傻啊!他什么都不知道啊!我不甘心!我不甘心啊!”
她的哭声在雨后寂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刺耳,引来了几声零星的狗吠。
我心里猛地一沉。问米?奶奶的警告瞬间在脑海里炸响。尤其是……铁柱是个傻子,生前浑浑噩噩,死后……
“王嫂,你快起来,”我试图扶起她,手下冰凉湿滑,“这事……我帮不了你。奶奶走后,我就没再碰过那些东西了。”
“不!你能!你是李婆婆唯一的孙女!她肯定把本事传给你了!”王嫂抬起头,脸上雨水泪水混成一团,眼神里是绝望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,“阿秀,乡里乡亲的,你就忍心看我这么煎熬?我就想问问他,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……是不是有人推他……他傻,他不会说啊!”
她力气大得惊人,我一时竟没能把她拉起来。就在这推拉之间,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卷过院门,吹得我汗毛倒竖。
我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越过了哭嚎的王嫂,落在了她身后一步远的泥泞地上。
天色昏暗,但尚能视物。就在那里,站着一个“人”。
一个矮壮、模糊的虚影,浑身湿漉漉的,黑色的水珠不断从它身上滴落,融进地上的泥水里,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“滴答”声。它的脸看不真切,但能感觉到一种空洞和呆滞,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,没有任何焦点。那股子若有似无的、带着水腥和淤泥腐朽的气息,幽幽地飘了过来,钻进我的鼻子。
是铁柱!他跟着他娘来了!
我浑身一僵,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奶奶的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——“不问无名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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