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“砺刃谷”锻造的是利刃,“雷火工坊”打造的是坚盾,“代田法”积累的是粮草,那么此刻开始的,则是塑造灵魂与大脑的工程——培养属于乐安自己的人才体系。
朱高煦深知,无论武器装备如何精良,粮草如何充足,若没有忠诚可靠、能力出众的人去驾驭和使用,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。他需要的不是只会冲锋陷阵的勇夫,也不是只会埋头种地的农夫,而是能够理解他的战略意图、具备一定专业知识、并能独当一面的管理者和技术骨干。“求是书院”应运而生。
乐安城内,紧邻汉王府后巷,有一处占地颇广却荒废多年的宅院。据说前朝是一位大盐商的别业,后因家道中落而废弃,多年来一直无人问津,藤蔓缠绕,墙垣斑驳,透着阴森之气。寻常百姓皆绕道而行,视之为不祥之地。
无人知晓,在这片废墟的地下,已被悄然掏空并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。数条隐秘的通道通向这里,入口伪装成枯井、坍塌的地窖甚至是一棵老槐树的树洞,内部结构复杂,设有暗门和机关。
首批学员的遴选极为苛刻。名单由“听风阁”初步筛选,来源有三:一,新军中表现优异、识字且头脑灵活的低级军官或士官;二,庄户中聪颖好学、对农事工具有独特理解的青年;三,流落至乐安、身世清白且有志于实学的寒门读书人。遴选标准首重忠诚与心性,次看天资与潜力。
癸亲自负责最终背景核查,动用所有情报网络,追溯其三代以内主要社会关系,确保其身家清白,与朝廷、赵王或其他藩王势力无任何可疑瓜葛。整个过程悄无声息,被选中者往往在深夜被蒙眼带离原处,经由复杂路线送入地下,对外则宣称被王府招募为杂役或派往远处庄园帮工。
最终,三十名年龄在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年,成为了“求是书院”的第一批学员。他们彼此不知对方真实姓名,只以代号相称,分散居住在地下开辟出的狭窄却洁净的居所内。
……
书院的开堂第一课,并非由韦弘或任何一位王府属官主持。当学员们怀着忐忑与好奇的心情,被引入一间灯火通明、墙壁上挂满各种奇异图表的地下讲堂时,出现在他们面前的,是那位传说中病重垂危的汉王殿下。
朱高煦依旧裹着厚裘,脸色在特意调亮的灯光下仍显苍白,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。但他的眼神却清澈而锐利,扫视着台下每一张年轻而茫然的面孔。
“诸位……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在寂静的地下讲堂回荡,“你们被带到这里,或许困惑,或许恐惧。本王可以告诉你们,从今日起,你们过往的身份已不再重要。重要的是,你们将来能成为什么。”
他停顿片刻,观察着众人的反应,继续道:“这里,不教四书五经,不习诗词歌赋。这里教的,是能让你们安身立命、乃至经世济用的实学!是算术、是格物、是农工、是吏治!你们将来,或为军中司马,统筹粮草;或为工坊督造,革新器械;或为主政一方的能吏,安抚百姓;或执掌机要,参赞谋划。你们将是乐安未来的脊梁!”
话语如同惊雷,在学员们心中炸响。这与他们从小到大所接触的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的观念截然不同,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务实与力量。
“本王为此地取名‘求是’,意为实事求是,格物致知。望尔等摒弃虚文,专注实事,学以致用,不负本王所望,亦不负尔等自身之前程!” 开场简短却极具震撼力,为书院的定下了基调。
随后,朱高煦并未久留,将课堂交给了韦弘及几位由他亲自选定、经过严格审查的教授。课程设置极具针对性:
一、算术:远超《九章》范畴,引入简易记账法、土地测量术、粮仓容积计算、甚至初步的统筹算法,要求快速精准。
二、格物:讲解基础力学原理(杠杆、滑轮、浮力)、简易机械构造、材料特性,并紧密结合工坊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进行分析。
三、农工:深入讲解“代田法”原理、土壤改良、水利设施建设与维护、乃至简易工坊器械的运作与维修。
四、舆图测绘:学习辨识、绘制、使用简易地图,进行沙盘堆制与兵棋推演,培养空间与战略思维。
五、吏治实务:由韦弘亲自讲授公文格式、刑名律例基础、钱粮征收流程、仓廪管理方法,全是基层官吏必备的硬核技能。
六、情报析辨:作为选修,由癸偶尔现身,讲授信息收集、真伪甄别、风险研判的基础方法,这门课的学生将被重点观察。
教学方式强调实践与讨论。算学题往往是实际遇到的物资调配问题;格物课会拆解损坏的弩机;农工课会分析不同土壤样本。每月会有一次“难题会诊”,将工坊、农庄或王府管理中遇到的实际难题匿名抛出,让学员们分组研讨解决方案,最优者甚至会得到采纳和嘉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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