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角的冰凌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冷光，郡守府书房内炭火盆烧得正旺，却驱不散张文远眉宇间的阴霾。他负手立于窗前，望着庭院中几株枯瘦的梅树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份刚送来的密报。
大人，心腹幕僚躬身立于三步外，声音压得极低，黑云寨李破山，近日接见了卧牛寨的使者。
张文远没有回头，声音平静无波：谈得如何？
表面是互通有无，实则...那李破山手段老辣，恩威并施，点破了卧牛寨的铁甲阵，又亮出强弩硬弓，最后撂下话，要合作就得拿出诚意。幕僚顿了顿，庞洪派去的胡算盘，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。
张文远终于转过身，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，这李破山，倒是个明白人。知道庞洪那点心思，吓唬一番，又给个台阶。他踱回书案前，指尖敲了敲那份密报，看来，想让他们狗咬狗，没那么容易。
幕僚忧心忡忡：大人，若让黑云寨就此坐大，与周边山寨连成一气，恐成心腹之患啊！
心腹之患？张文远轻笑一声，眼底却无半分笑意，他李破山再能打，也不过是个山匪。匪就是匪，成不了气候。他话锋一转，不过，确实不能让他太舒坦了。
他沉吟片刻，眼中精光一闪：两件事。第一，让我们的人，在市面上散出消息，就说黑云寨私藏前朝禁械，意图不轨。特别是那震天雷，往大了说，说得越玄乎越好。
幕僚一怔：这...岂不是助长其声威？
声威？张文远冷笑，树大招风。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等利器，你看刘武周还能不能坐得住？让朝廷的耳目听见，你看这意图不轨的帽子，他戴不戴得稳！
幕僚恍然大悟：大人高明！此乃借刀杀人之计！
第二，张文远语气转沉，给城防营下令，即日起，严查出城的盐、铁、药材，特别是酒曲、粮食。凡大宗采购，一律严查来历。若有往北边去的商队，加倍。
大人是要断其生计？
困兽犹斗。张文远淡淡道，我要让他李破山知道，在这北地，是谁说了算。他想做生意？可以，得按我的规矩来。
幕僚迟疑道：可若逼得太紧，恐其狗急跳墙...
跳墙？张文远走到窗前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，我巴不得他跳。他若安分，我还不好动手。他若敢动...他声音渐冷，那就是自寻死路。
与此同时，郡城通往北方的官道上，一队挂着旗号的商队被城防营的兵士拦了下来。带队的老掌柜陪着笑脸递上通关文书：军爷，小老儿是周记商行的，往北边送些年货。
那兵士头目扫了一眼文书，皮笑肉不笑：周记？没听说过。车上装的什么？
都是一些布匹、杂货，还有些...年节用的酒水。老掌柜悄悄塞过去一小锭银子。
头目掂了掂银子，却依旧冷着脸：打开查验！如今北边不太平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私运违禁品？
兵士们粗暴地掀开油布，开始翻检货物。几坛准备运往黑云寨的烈酒被随意搬下车，一坛不慎落地，的一声摔得粉碎，酒香顿时弥漫开来。
哟，还是好酒啊？头目阴阳怪气地说，这酒劲够大的，该不会是...准备送给山上的朋友吧？
老掌柜脸色发白，连连摆手：军爷说笑了，这就是普通的烧刀子...
普通的烧刀子？头目冷笑，我看不像。这批货，扣下了！你们周记，等着吃官司吧！
类似的场景，同时在几个城门上演。往日里畅通无阻的商路，骤然变得寸步难行。
消息很快传回黑云寨。周铁柱急匆匆走进议事堂，脸色凝重：寨主，郡府动手了。咱们几条商路都被卡死，好几批货被扣，损失不小。特别是...冯先生要的那批酒曲和精铁，全被拦在了城外。
李晏正在与冯默查看新制的蒸馏器具草图，闻言动作一顿。冯默叹了口气：寨主，若缺了这批精铁，冷凝器便无法完工。酒曲更是关键，没有它，的试制就要推迟了。
石勇一拳砸在桌上：张文远这老狐狸！明的不行就来阴的！
李晏沉默片刻，却忽然笑了：他急了。
众人一愣。
他若真有把握剿灭我们，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？李晏走到地图前，指尖划过郡城与黑云山之间的区域，经济封锁，困兽之斗...这恰恰说明，他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，只能玩这些阴招。
他转身，目光扫过众人：既然如此，我们就陪他玩玩。
周铁柱，他下令，让城里的眼线动起来，查清楚是哪些人在刁难我们的商队。特别是那个扣了酒曲的城门校尉，摸清他的底细。
冯先生，他又看向冯默，酒曲被扣，我们就先用土法试试。山寨里应该还有些存货。精铁不够，就先做小型的器具，尽快试制出一批样品。
石勇，最后他看向石勇，加强戒备，特别是通往郡城的方向。张文远玩阴的，我们得防着他玩更阴的。
众人领命而去。李晏独自走到窗前，望着远处苍茫的山峦。张文远这一招，确实打在了他的痛处。但越是如此，他越不能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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