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了四个小时零二十七分钟。李佑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手里攥着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,杯壁的水珠浸湿了掌心,他却浑然不觉。裤腿上跪地时沾的灰尘与冷汗凝结成硬块,贴在腿上又凉又痒,可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——从凌晨三点十五分开始,他的全身力气就像被那扇紧闭的门彻底抽干,只剩下心脏还在徒劳地狂跳。
凌晨五点,暴雨终于歇了。风卷着最后几片乌云掠过海面,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,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,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。管家第三次端来温热的粥和小菜,放在走廊的矮柜上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先生,吃点东西吧,您这样撑不住。”李佑铭只是摆了摆手,目光依旧死死钉在“手术中”的红色标识上,那抹红色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眼睛生疼。
期间有两名护士推着器械车进出,李佑铭每次都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,快步上前追问“里面怎么样”。护士总是笑着安抚“一切顺利”,可他能看到她们白大褂袖口沾着的新鲜血迹,每一次都让他的心沉到谷底。他想起昨天立下遗嘱时陈律师的话:“你这是把自己的命都系在他身上了。”那时他只觉得理所当然,此刻才真正体会到“系命”二字的重量——墨涵的心跳,就是他的心跳;墨涵的呼吸,就是他的呼吸。
六点刚过,走廊的应急灯自动熄灭,自然光渐渐填满整个空间。李佑铭终于挪了挪脚步,双腿麻得几乎失去知觉,踉跄着扶住矮柜才站稳。他拿起那碗早已凉透的粥,刚想勉强喝一口,就听到手术室里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——不是墨涵的声音,是更稚嫩、更响亮的,带着生命张力的啼哭。
那哭声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四个多小时的死寂。李佑铭手里的粥碗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瓷片四溅,粥汁洒在裤腿上,他却丝毫未觉。他僵在原地,耳朵里嗡嗡作响,只反复回响着那声啼哭,直到第二声、第三声啼哭接连传来,越来越响亮,越来越有力,他才猛地反应过来,疯了似的冲向手术室的门。
门恰在此时被推开,穿着无菌服的护士抱着一个裹在米白色襁褓里的小团子走出来,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。看到扑过来的李佑铭,她连忙侧身让开,声音洪亮又喜庆:“李先生!恭喜恭喜!是个健康的小王子,五斤八两,各项指标都正常!”
李佑铭的身体僵在离护士三步远的地方,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话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。直到护士将怀里的小团子往他面前递了递,他才看清襁褓里那张皱巴巴的小脸——闭着眼睛,眉毛细细的,鼻子像墨涵,嘴唇却带着他的轮廓,小嘴巴还在无意识地抿着,刚才那声响亮的啼哭,就是从这张小小的嘴巴里发出来的。
“墨先生呢?”李佑铭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目光越过护士往手术室里望。护士连忙解释:“墨先生情况很稳定,手术很成功!只是出血比预估的多了些,加上耗力太大,现在已经睡着了,张医生正在收尾,等会儿就能推出来了。”
“稳定……睡着了……”李佑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,像是在确认它们的真实性。直到护士笑着点头:“您放心,张医生说了,这是最好的结果,母子平安!”他才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双腿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,幸好被旁边的管家及时扶住。
极致的恐惧过后是极致的狂喜,狂喜之下又是虚脱般的放松。李佑铭靠在管家身上喘了好一会儿,才缓过劲来。他抬起手,发现自己的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——那是刚才攥得太紧留下的后遗症,也是此刻激动的证明。“我……我能抱抱他吗?”他看向护士怀里的小团子,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,像是在询问一件绝世珍宝。
“当然可以,”护士笑着将小团子递过去,还细心地教他姿势,“一手托着屁股,一手护着脖子,轻点,宝宝还很软。”李佑铭屏住呼吸,按照护士说的姿势,慢慢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身体。襁褓很轻,却像有千斤重,压得他手臂微微下沉,也压得他心脏满满当当的。
那是他的孩子,是他和墨涵的安安,是他们在无数个日夜期盼的小生命。他低头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,看着他紧闭的眼睛,看着他偶尔动一下的小拳头,眼眶突然就热了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毫无预兆地掉下来,砸在米白色的襁褓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
“安安……”李佑铭的声音哽咽着,轻轻叫着那个他们一起取的小名。像是听到了父亲的呼唤,小团子突然动了动,小嘴巴抿了抿,发出一声小小的“咿呀”声。李佑铭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,又软又痒,所有的恐惧、焦虑、煎熬,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和满心的欢喜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