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餐的鱼汤还冒着余温，墨涵靠在沙发上摸着小腹，安安刚结束一轮活跃的胎动，此刻正安静地沉睡着。李佑铭收拾完厨房出来，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字典，封面印着磨损的“现代汉语词典”字样，边角卷翘得像被海风揉过的船帆。“从书房翻到的，管家说这是前房主留下的，页边有批注，应该是本老字典。”他将字典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，又给墨涵端来一杯温蜂蜜水，“下午你说想给安安取个大名，我们今晚慢慢选。”
墨涵指尖划过字典封面的纹路，突然笑了：“这字典和我妈以前用的那本很像，她教我认字时，也会在页边画小圈做标记。”他翻开第一页，果然看到右上角有个淡蓝色的墨水印记，是朵简单的栀子花，和院子里开着的那株一模一样。李佑铭凑过来，鼻尖几乎碰到墨涵的发顶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：“那真是缘分，说不定这字典能帮我们选个好名字。”
字典摊在膝盖上，两人头靠着头，李佑铭用没受伤的手托着字典边缘，墨涵则轻轻翻动书页。刚翻到“t”部，李佑铭就用指尖点住一个字：“‘霆’怎么样？李霆，雷霆万钧，够响亮，以后没人敢欺负他。”他说这话时，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，还是带着几分过去的强势，仿佛已经看到儿子长大后威风凛凛的模样。
墨涵却轻轻摇了摇头，指尖在“霆”字旁边的空白处摩挲着：“太凶了，我希望他能活得轻松些，不用像你一样，从小就要扛起那么多责任。”他抬头看了眼李佑铭，对方眼底的光芒暗了暗，显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——那些年缺失的关爱，是李佑铭心里永远的刺，墨涵不想让孩子重蹈覆辙。
李佑铭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，没有反驳，只是轻声问：“那你喜欢什么字？”墨涵翻到“m”部，指尖停在“沐”字上，眼睛亮了亮：“‘沐’，如沐春风的沐，听起来就很温柔。我妈以前说，名字里带点水字旁，孩子性格会更谦和。”他说着，指尖在“沐”字上轻轻敲了敲，“李沐，怎么样？”
“沐”字刚出口，李佑铭就皱了皱眉：“太柔了，像个女孩子的名字。”他不是不喜欢这个字的意境，只是骨子里还残留着几分家族传承的执念，总希望儿子能有股闯劲，“要不加个‘骁’字？李沐骁，骁勇善战的骁，既有你说的温柔，又有担当。”他说着，紧张地观察着墨涵的表情，生怕自己又犯了以前独断专行的毛病。
墨涵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翻到“骁”字那一页，仔细看着注解：“骁，良马也，亦指勇猛。”他沉吟着，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腹，忽然感觉到安安轻轻动了一下，像是在附和。“骁字是不错，但会不会还是太刚了？”他抬头看向李佑铭，语气里带着商量的意味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李佑铭探讨一件事，不再是被动接受。
李佑铭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涵的转变——不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或刻意抗拒的人，而是真正把他当作伴侣，一起为孩子谋划未来。他伸手握住墨涵的手，指尖擦过对方因为翻字典而沾了点灰尘的指缝：“那我们再改改，你说要温柔，我想要有担当，咱们结合一下。”
字典被翻得哗哗作响，两人从“风”部查到“雨”部，又从“山”部翻到“水”部，争论声渐渐变成了带着笑意的探讨。李佑铭提“瀚”字，说有海纳百川的气度，墨涵就接“泽”字，说有润物无声的温柔；墨涵提“轩”字，说有温文尔雅的气质，李佑铭就补“昂”字，说有昂首挺胸的骨气。茶几上渐渐堆起几张便签纸，写满了各种组合的名字，却没有一个能让两人都完全满意。
“其实我小时候，我妈想给我取‘墨安’，希望我平平安安的。”墨涵突然开口，手指摩挲着字典里“安”字的注解，“后来我爸说‘安’字太静，男孩子要有点冲劲，就改成了‘墨涵’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对父母的怀念，“但我还是喜欢‘安’字，平安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李佑铭看着他眼底的温柔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以前总觉得名字要大气、要响亮，要配得上“李氏”的身份，可此刻看着墨涵摸着小腹的模样，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，从来不是孩子有多威风，而是他能平安、健康，能拥有自己从未得到过的温暖。他伸手将墨涵揽进怀里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，声音放得极柔：“那我们把‘安’字加进去，不管大名是什么，小名就叫安安，好不好？”
墨涵靠在他怀里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，点了点头。他翻到字典的“沐”字页，又指了指刚才李佑铭提过的“骁”字：“李沐骁，再加上小名安安，怎么样？”他解释着，“‘沐’是温柔，‘骁’是担当，既有铠甲，又有软肋，就像你现在一样。”
李佑铭的心脏猛地一缩，他低头看着墨涵认真的侧脸，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脸上，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“既有铠甲，又有软肋”，这是墨涵对他的理解，也是对孩子的期许。他想起自己以前像块浑身是刺的石头，是墨涵和安安让他学会了柔软，学会了牵挂。他握着墨涵的手，在字典的“沐”和“骁”字旁边，像当年墨涵妈妈那样，画了两个小小的圈：“好，就叫李沐骁，小名安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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