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花糕的甜香还萦绕在公寓的角落时,周五的产检如期而至。墨涵坐在诊室的检查床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被磨得边角发软的B超照片——那是他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的“宝贝”,也是李佑铭深夜奔波的见证。张教授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,眉头微蹙,目光在墨涵泛白的指尖和李佑铭紧绷的脸上转了一圈。
“胎儿发育很稳定,但墨先生的血压还是偏高。”张教授将报告放在桌上,语气比往常严肃,“我之前就说过,双性体质怀孕本就比普通孕妇负担重,情绪波动对母体和胎儿的影响会加倍。你们要尽量避免刺激,尤其是过往的不愉快,能放下就尽量放下,心情愉悦比任何补品都重要。”
“刺激”两个字像针,扎得两人同时一僵。墨涵的手指猛地攥紧了B超照片,照片边缘的棱角硌进掌心,疼得他指尖发麻——过往的“不愉快”哪里是“能放下就放下”的?是储藏室的黑暗,是被迫留下的绝望,是父母隔着屏幕的泪眼。他偏过头,看向窗外的梧桐树,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下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却暖不透他心底的寒意。
李佑铭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说“我们会注意”,却在看到墨涵紧绷的侧脸时,把话咽了回去。张教授的话像重锤,砸在他一直刻意回避的过往上。他以为深夜买梅花糕、守夜按摩就能弥补,却忘了那些刻进骨血的伤害,从来不是几句温柔、几次奔波就能抹平的。墨涵眼底的疏离,从来都不是“矫情”,是他亲手种下的恶果。
离开医院时,李佑铭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司机开车。他接过车钥匙时,助理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低声提醒“路上慢点开”。墨涵坐在副驾后座,将B超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帆布包——那是李佑铭特意为他买的,侧面有个小兜,刚好能放下照片和孕妇手册。他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睛假寐,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人的局促。
车子缓缓驶出医院停车场,李佑铭没有立刻开向公寓,而是沿着河边的景观道慢慢行驶。车窗降下一条缝,带着水汽的风灌进来,吹散了车内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。两人都没有说话,只有车载空调的微风声,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。阳光透过车窗,在李佑铭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投下光影,能看到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这条路很长,足够李佑铭在心里把道歉的话演练十遍。从医院出来时,张教授那句“过往的不愉快”就像魔咒,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。他想起第一次把墨涵困在别墅时,对方眼里的恨意;想起孕吐时墨涵抱着马桶干呕,他却只会笨拙地递纸巾;想起无数个深夜,墨涵从噩梦中惊醒时的颤抖——那些画面叠加在一起,让他喉咙发紧,连呼吸都带着涩味。
“墨涵。”
李佑铭的声音突然在车内响起,干涩得像久未上油的齿轮。他没有看墨涵,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路面,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几分,指腹的薄茧蹭过真皮方向盘,留下细微的摩擦声。墨涵睁开眼,侧头看向他,眼底带着一丝疑惑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——他很少听到李佑铭用这种语气说话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车子慢慢靠边停下,停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。树荫挡住了阳光,车内瞬间暗了下来,更添了几分压抑。李佑铭熄了火,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,只能听到两人交叠的呼吸声。他攥了攥拳头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再次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低,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对不起……为以前……所有的事。”
短短一句话,却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。这是他第一次说出“对不起”这三个字。过去执掌商业帝国时,他从未向任何人低头,哪怕做错决策,也只会用利益弥补,从未说过道歉。可面对墨涵,面对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害,他突然发现,所有的财富和权力都变得苍白,唯有这三个字,带着沉甸甸的重量。
墨涵彻底僵住了。他坐在那里,指尖还停留在帆布包的拉链上,大脑一片空白。他预想过李佑铭的讨好、纠缠、甚至威胁,却从未想过他会道歉。那三个字像惊雷,炸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,掀起滔天巨浪。最初的震动过后,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伤痛,像潮水般将他淹没——那些被囚禁的日夜,那些被剥夺的自由,那些无声的反抗,都在这三个字里,有了被承认的痕迹。
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,他被李佑铭强行带回别墅,摔在冰冷的地板上,对方说“墨涵,你这辈子都别想逃”;想起第一次孕吐时,他抱着马桶吐到胃里发酸,李佑铭只是站在门口,冷冷地说“吐完把饭吃了,别饿着我的孩子”;想起父母打来视频,他只能强装笑脸,挂了电话后躲在卫生间里哭到窒息。
“呵。”一声冷笑从墨涵喉咙里溢出,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无法掩饰的哽咽。他转过头,看向李佑铭,眼底蓄满了泪水,却没有落下,只是死死盯着对方:“有用吗?”这三个字很轻,却像刀子,扎在李佑铭的心上。是啊,有用吗?道歉能抹去那些痛苦吗?能让他回到三年前那个还能自由奔跑在望渔镇海边的自己吗?能让那些深夜的噩梦消失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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