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涵在书架最底层的旧书堆里发现那本牛皮纸日记本时,指尖都在微微发烫。那是本泛黄的线装本,夹在《资治通鉴》的下册里,封面印着褪色的银杏叶图案,显然是前主人遗落的。他攥着日记本回到书桌前,反复确认房门已锁好,才小心翼翼地翻开——内页是空白的宣纸,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气,像个沉默的树洞,正等着他倾诉。
台灯暖光被调至最暗,墨涵从铅笔盒里抽出一支 HB 铅笔,笔尖在纸上悬了许久,才落下第一个字:“妈”。仅仅一个字,眼泪就砸在了纸面上,晕开细小的墨痕。他不敢写得太直白,怕被发现后牵连家人,只能用隐晦的语言诉说思念:“今天吃到了像您煮的那样的青菜,就是少了点酱油味”“院子里的玉兰树快落叶了,去年您还说要摘点做书签”,最后在页脚用极小的字标注了别墅外的标志性建筑——“西郊望岳山脚下,有座红顶凉亭”。
接下来的三天,写日记成了他唯一的慰藉。他会等深夜保安换岗的间隙,趴在书桌上飞快书写,将对自由的渴望、对李佑铭的憎恶都藏进字里行间。有次写到“想和您一起吃长寿面”,铅笔尖太用力戳破了纸,他慌忙用橡皮擦掉,却在纸面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小洞,像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希望。他把写满的三页纸撕下来折成小方块,藏在《肖申克的救赎》的封底夹层里,那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。
第一次尝试寄出是在周五的清晨。他观察了一周,知道每周五早上七点半,佣人会将各房间的垃圾集中到后门的垃圾桶,八点整会有垃圾车来清运。那天他起得格外早,将折好的纸条塞进用过的纸巾里,再混进卧室的垃圾袋。他站在飘窗上,看着张妈将垃圾袋提走,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,指尖紧紧攥着窗沿,直到看到垃圾袋被扔进黑色的大垃圾桶,才松了口气。
可希望只维持了十分钟。当他听到敲门声时,心里咯噔一下。开门后,不是送早餐的佣人,而是两个面无表情的保安,其中一人手里捏着那个沾着纸巾的纸条。“铭哥让你过去。”保安的声音没有温度,墨涵的腿瞬间软了,他知道,李佑铭连垃圾清运都安排了人检查。
书房里,李佑铭正把玩着那张小纸条,指尖捻着纸角轻轻晃动。“望岳山红顶凉亭?”李佑铭抬眼看向他,嘴角挂着浅笑,却没一丝温度,“你倒是会选地方,可惜啊,负责清运垃圾的老王,是我家远房亲戚。”墨涵低着头,不敢看他,指甲掐进掌心,血腥味在嘴里散开。李佑铭没发怒,只是将纸条放在桌上:“回去吧,下次别做这种没意思的事。”
第一次失败的挫败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,但他没放弃。他想起张妈每次送点心时,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,有次还偷偷给他塞过一颗奶糖,说“孩子受苦了”。他觉得这是唯一的机会,于是重新写了张纸条,这次没写地址,只写了“救我,联系市公安局刑侦队刘警官,我妈认识他”——那是他高中时邻居家的叔叔,是他仅有的能想到的“外援”。
周三下午,张妈送银耳羹进来时,墨涵趁她放下碗的瞬间,将纸条塞到她手里。“张妈,求您帮我寄出去,我爸妈会报答您的。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哭腔。张妈的身体猛地僵住,手里的纸条像烫山芋,她慌忙将纸条放在桌上,后退两步,脸色惨白:“墨先生,我不能帮您,铭哥知道了会杀了我的……”
没等墨涵再说什么,书房的传唤电话就响了。这次李佑铭没让保安来接他,而是亲自站在书房门口等他。张妈低着头跟在后面,肩膀微微颤抖。李佑铭拿起桌上的新纸条,看都没看,就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烟灰缸,然后划燃一根火柴丢进去。蓝色的火苗瞬间舔舐着纸条,黑色的灰烬卷着火星升起,很快就化为一堆碎屑。
“看来你还是很闲。”李佑铭靠在书桌边,双手插在口袋里,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。他看着墨涵苍白的脸,继续说道,“张妈在我家做了十年,她儿子的学费都是我给的,你觉得她会帮你?”他顿了顿,上前一步,捏住墨涵的下巴,强迫他看着烟灰缸里的灰烬,“这里的每一个人,吃的住的用的,都是我给的。你想找帮手?除非你能让死人开口。”
墨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极致的挫败。他以为的“同情”,在李佑铭的金钱和权力面前不堪一击;他精心策划的两次尝试,在对方密不透风的控制下,像个可笑的笑话。他想起那些写满思念的日记,想起母亲哽咽的声音,想起自己偷偷记下的安保漏洞,突然觉得一切都成了泡影。
“把那本日记本交出来吧。”李佑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墨涵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震惊——他藏得那么隐蔽,李佑铭竟然连这个都知道。李佑铭嗤笑一声:“你以为在书房偷翻旧书的时候,没人看见?”他朝保安抬了抬下巴,“去他房间,书架第三层,《肖申克的救赎》封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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