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涵正对着家庭教师留下的高数题发呆,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许久未动。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,贴在防弹玻璃上又滑落,像极了他那些悬而未决的希望。房门被推开时,他甚至没抬头——这些天他早已习惯了李佑铭的不告而入,只是下意识地将草稿纸捋平整,维持着温顺的姿态。
“给你个机会。”李佑铭的声音带着几分随意,却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。他将一部手机放在书桌一角,正是墨涵那部被收走的旧机,屏幕边缘还留着上次摔碎后修复的细微痕迹。“十分钟,跟你妈报平安。”
墨涵的笔尖猛地顿住,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斑。他抬眼看向李佑铭,对方已拉过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,手肘搭在扶手上,指尖交叉抵着下巴,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——那是全然的审视,像在看一只被圈养的宠物如何表演。墨涵的手指蜷了蜷,指甲掐进掌心的旧痕,才压下瞬间涌起的激动。
按下开机键的瞬间,手机震动了两下,熟悉的开机铃声被调至最小,却仍像惊雷般炸在墨涵耳边。屏幕亮起后,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提示立刻占满界面,红色的数字“42”格外刺眼,全部来自备注为“妈妈”的号码。紧随其后的是十几条短信,最新一条发送于半小时前:“涵涵,今天是你生日,妈妈煮了鸡蛋,记得吃个甜的。”
生日。墨涵猛地想起,今天是农历九月十六,是他每年都要和母亲一起吃长寿面的日子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,又被狠狠拧了一下,酸麻的痛感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。他指尖颤抖着点开通话记录,手指悬在“妈妈”的号码上,迟迟不敢按下——他知道,听筒那头是他唯一的软肋,而对面坐着的,是最擅长拿捏软肋的魔鬼。
“怎么,要我帮你拨?”李佑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带着一丝不耐。墨涵猛地回神,飞快地按下拨号键,将手机贴在耳边。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,母亲带着哽咽的声音瞬间传了过来:“涵涵?是涵涵吗?”
墨涵的喉咙瞬间发紧,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。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李佑铭,对方正微笑着看着他,那笑容像一层薄冰,底下藏着冰冷的恶意。墨涵连忙深吸一口气,将声音压得平稳:“妈,是我。”他刻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,却没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死死攥着手机边缘,指节泛白。
“你可算打电话了!”母亲的声音里满是激动,夹杂着压抑的哭腔,“今天是你生日啊,妈妈煮了你的长寿面,还煎了荷包蛋,想跟你视频看看你,打了好多电话都没人接……”墨涵的视线落在书桌一角的日历上,那是李佑铭特意留下的,每页都用红笔圈着他需要“配合”的时间,唯独没圈住他的生日。
“我知道,”墨涵飞快地编织谎言,大脑在李佑铭的注视下飞速运转,“集训这边课程太紧了,昨天熬到凌晨才睡,刚醒就给你打电话了。老师说这个阶段很关键,手机还是统一保管,只有晚上能借出来用十分钟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悄悄抬眼,李佑铭正用手指轻叩桌面,节奏缓慢,像在给他的谎言打节拍。
“那你吃鸡蛋了吗?”母亲的声音软了下来,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,“集训餐里有吗?没有的话记得自己买一个,生日要吃蛋,讨个好彩头。”墨涵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他看着书桌上李佑铭刚让人送来的精致点心,那些裹着金箔的蛋糕、进口的水果,此刻都比不上母亲锅里那个普通的荷包蛋。
“吃了,食堂特意给我们煮了鸡蛋,还加了糖。”他强装笑意,声音却有些发飘,“妈,我在这里挺好的,老师夸我进步快,等集训结束就能回去看你了。你和我爸别担心,也别总熬夜等我电话。”他语速越来越快,生怕多说一句就会泄露破绽,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。
“好好好,进步快就好。”母亲的声音里满是欣慰,“那你快忙吧,别耽误学习,记得每天喝牛奶,天冷了加衣服……”母亲絮絮叨叨地叮嘱着,那些熟悉的话语像暖流,却也像刀子,割得他心口生疼。他知道母亲肯定还在担心,那些未接来电和深夜短信,都是她熬红的眼睛和悬着的心。
“妈,我要上课了,先挂了啊。”墨涵匆匆打断母亲的话,怕再听下去会失控,“我爱你,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。”说完这句话,他不等母亲回应,就飞快地按下了挂断键。不是他不想听母亲的声音,是他怕自己再听一秒,就会在李佑铭的注视下崩溃。
手机从耳边移开的瞬间,墨涵脸上强撑的笑容彻底崩塌。他低下头,看着膝盖上的牛仔裤,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巨大的悲伤和思念像潮水般将他淹没,他想放声大哭,想喊着“妈我想回家”,可他只能死死咬着下唇,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——他知道,对面的李佑铭正看着他,等着看他的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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