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听着这话,如兰只觉得手脚冰凉,可此刻,为了女儿的生路,她早已把心一横。
火势渐渐被闻讯赶来的邻居和兵丁遏制,最危急的时刻过去。文炎敬抹了把脸上的黑灰,稍稍松了口气,下意识地环顾四周,开始清点家人:“母亲呢?哥儿呢?……喜姐儿!” 他眉头一皱,嘴唇动了动,显然是想起了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的女儿,目光朝着喜姐儿的房间方向望去。
如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
不能等了!
她猛地将儿子塞给喜鹊,低喝一声:“看好他!” 目光飞快扫过地面,看到一根被人丢弃的粗短顶门棍,弯腰抄起,紧紧攥在手里。夜色浓稠,混乱的人群遮挡了视线,文炎敬正背对着她,专注地看向内宅,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危险。
如兰深吸一口气,咬紧牙关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文炎敬的后颈猛砸下去!
“砰!” 一声沉闷的响动,被周围的嘈杂声掩盖了大半。
文炎敬的身体猛地一僵,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难以置信的“呃”,双眼瞬间翻白,像一摊烂泥似的软软倒下去,正好摔在旁边一滩救火留下的泥水里,后颈的红肿被泥水迅速掩盖。
“老爷!老爷你怎么了?!” 旁边一个仆役见状大惊,连忙围了上来。
如兰立刻扔掉木棍,扑进人群,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:“官人!你怎么了?!是不是被掉下来的梁木砸到了?!” 她抱着文炎敬的身体,哭得撕心裂肺,眼泪混合着脸上的黑灰,糊得满脸都是,“快!快把老爷抬到安全的地方!快去请大夫!晚了就来不及了!”
众人见状,哪里还会怀疑?只当是文炎敬救火心切,不幸被坠落的木梁砸中。几个健仆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前院厅堂,喜鹊早已按照如兰的吩咐,飞奔着去请大夫。如兰跪在床边,一边“伤心”地抹泪,一边悄悄对抬人的心腹小厮使了个眼色。小厮会意,在放平文炎敬时,看似无意地调整了他的姿势,让后颈的伤处紧贴地面,避免被人轻易察觉。
大火直到天蒙蒙亮才被彻底扑灭。后院的下人房和库房烧成了一片焦土,梁柱倒塌,黑烟袅袅,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草木和器物的味道,损失惨重。好在主屋和家眷住所安然无恙,明面上也没有人员伤亡,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文炎敬直到第三日晌午才幽幽转醒,后颈传来剧烈的疼痛,脑袋昏昏沉沉,像被重物碾过一般。他只记得自己忙着指挥救火,然后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,之后便失去了意识。如兰红着眼眶守在床边,一边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,一边哽咽着诉说他的“英勇”:“官人,你可算醒了!前日你为了救火,被梁木砸中,可把我吓坏了!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,又受了外伤,需要好好静养。”
她又絮絮叨叨地提起火灾的损失、家中的乱象,说得声泪俱下。文炎敬本就头痛欲裂,被她哭得心烦意乱,哪里还顾得上想起喜姐儿?等到他彻底缓过劲来,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,想要询问女儿的下落时,已经是两日之后了。
而那时,梁家的车队早已驶出数百里,踏上了往北的官道。喜姐儿坐在颠簸的马车里,对京城家中的惊心动魄一无所知,只从闹闹偶尔透露的“一切顺利”中,感受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安稳。
永昌侯府内,墨兰收到文家火灾和文炎敬“受伤”的消息时,正在临窗练字。她放下手中的狼毫,听着采荷的禀报,只是淡淡一笑:“五妹妹……倒是比我想的,更有决断。”
隐蔽的茶楼雅间,窗纸糊得严实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。墨兰刚坐下,便迫不及待地抓住如兰的手,声音又惊又怒,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:“五妹妹!你疯了?!那是虎狼之药!剂量稍有差池,或是他体质不耐受,醒不过来怎么办?!那可不是‘被砸晕’,是蓄意谋害亲夫,是蓄意谋害亲夫!一旦败露,你有几个脑袋够砍?!喜姐儿就算逃出去,也要背上弑父的污名!”
如兰坐在对面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,显然这几日未曾合眼。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火气和药味,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,唯有一双眼睛,亮得惊人,却透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。
面对墨兰的质问,她忽然惨然一笑,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,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恨意:“四姐姐,你以为我不知道风险?可我更怕他醒得太早,更怕他想起喜姐儿,更怕他……派人去追!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,压抑许久的愤怒与恐惧瞬间爆发:“你知道他给喜姐儿相看的是什么人家吗?!不是什么寒门小户,是城西的庆顺伯府!说的不是伯爷,是他那个年过四十、战场上废了双腿、性情暴戾到接连打死两个填房的嫡次子!”
眼泪汹涌而出,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,砸在桌面上,洇开一小片水渍。如兰的身体剧烈颤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渗出血丝:“他文炎敬!为了巴结爵位,为了他那点可怜的面子,竟要把我的喜姐儿,送到那种魔窟里去!跟一个残废的活阎王做伴!那哪里是远嫁,分明是把我女儿推进火坑,让她生不如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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