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星知道争不过她,只能点头:“好。但进去后听我指挥。”
学习室的门打开时,扑面而来的不是能量冲击,是……声音。
无数重叠的、扭曲的哼歌声,混杂着缝纫机的哒哒声,还有模糊不清的、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呼唤声:“宝宝……妈妈回来了……”
空气里有光的尘埃在飞舞,每一粒尘埃都在闪烁那个女人的脸——有时微笑,有时皱眉,有时流泪。
未定义者悬浮在房间中央,已经不再是平静的乳白色光团。它像一个疯狂旋转的万花筒,表面不断迸发出记忆碎片,然后又像破碎的镜子一样重组。
沈砚星和灵汐月踏进房间的瞬间,所有声音和画面都顿了一下。
然后,齐刷刷地“看”向他们。
“冷静。”沈砚星举起双手,做出不设防的姿态,“我们是来帮你的。”
未定义者没有回应,只是继续旋转、迸发、重组。
“它听不见。”灵汐月低声说,“它陷入了自己的逻辑循环——‘输入希望,输出圆满结局’。但它的数据库里没有‘圆满结局’的模板,所以它在无限试错。”
沈砚星往前走了一步。
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震动,那是高频情感能量引起的空间共振。
“那就给它一个模板。”他说。
他闭上眼,开始构建一段情感记忆。
不是编造,不是虚构——是“组合”。
从他自己的记忆库里,调取母亲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的画面;从灵汐月的共享记忆里,提取她第一次学会给予温暖时的喜悦;从中转站的公共情感库,借用那些真实发生的、亲人重逢的温暖瞬间……
他把这些碎片小心地拼接、融合,用最温和的情感能量作为粘合剂,构建出一个新的“记忆模板”:
女人缝完补丁,抬起头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门开了,一个满身尘土但笑容灿烂的男人走进来(借用某个矿工安全归来的记忆)。女人放下手中的活,跑过去拥抱他(借用某对夫妻重逢的喜悦)。然后她抱起布娃娃,轻声说:“宝宝,爸爸回来了,妈妈也回来了。”(借用某个家庭团聚的温暖)
这段构建的记忆还很粗糙,情感细节不够丰富,但结构完整——有开始,有过程,有结局。
沈砚星把它压缩成一个光点,轻轻推向未定义者。
光点融入旋转的光团。
刹那间,所有的哼歌声停止了。
记忆碎片暂停了迸发。
未定义者缓缓减速,表面的万花筒效应逐渐平复。它似乎在“消化”这个新模板,乳白色的光团内部有微小的光流在循环、分析、学习。
过了大概一分钟。
它开始重新释放那段哼歌记忆。
但这一次,不一样了。
记忆画面延续了下去——女人缝完补丁后,门真的开了(虽然门外的景象很模糊),她站起身(动作还有些僵硬),脸上露出了笑容(笑容的弧度模仿得不太自然)……
未定义者成功地给记忆“续写”了一个结局。
虽然这个结局是沈砚星给的模板,虽然细节还很生涩,虽然情感传递还不够流畅——
但它做到了。
光团彻底平静下来,恢复了乳白色的柔和光泽。它甚至“缩”了一下,像是个做完作业等待评价的学生。
控制台的警报声停了。
灵汐月松了口气,防护光幕从她手中消散。
沈砚星走到光团面前,轻声说:“做得很好。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,记得先停下来,问一问。”
光团闪烁了一下,似乎在表示“听到了”。
“还有,”沈砚星补充,“不是所有的希望都能立刻实现。有些等待……需要时间。有些故事……注定没有圆满的结局。这也是情感的一部分。”
光团沉默了更长时间。
然后,它缓慢地、试探性地,释放出了一缕新的情感波动。
那波动里包含的东西很复杂:有理解,有遗憾,有接受,还有一丝……悲伤。
它学会了“不圆满”也是情感的一种形态。
回到控制室后,沈砚星调出了这次事件的完整数据记录。
“未定义者的情感复杂度提升了百分之十五。”灵汐月看着分析报告,“它开始理解‘遗憾’‘等待’‘不确定性’这些高阶情感概念了。”
“但这也带来了风险。”沈砚星皱眉,“它能主动关联不同情感样本,能尝试续写记忆,能进行简单的逻辑推演……这意味着它的学习能力远超我们预期。”
“你是担心它有一天会……”
“不是担心它会变回熵祖。”沈砚星摇头,“是担心它会‘过度拟人’。它毕竟不是生物,没有真实的生命体验。如果它过度模仿人类情感,却无法真正理解那些情感背后的生命重量……”
他顿了顿:“可能会出问题。”
灵汐月明白他的意思。
就像刚才,未定义者机械地试图给一个悲剧记忆加上圆满结局。它的出发点是好的——它想实现那条“希望”传递。但它不理解,有些伤痛无法被简单的“结局”治愈,有些等待可能永远没有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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