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一章:雁鸣南国,无常索命
乌蒙山脉像一条沉睡的巨龙,脊背起伏,横亘在云贵高原之上。时值深秋,山色并未凋零,反而呈现出一种深沉的、近乎墨绿的厚重感,间或点缀着枫树如火如荼的红、银杏灿烂夺目的黄,以及一些不知名野果的深紫暗红,斑斓驳杂,如同打翻了的巨大调色盘,泼洒在天地之间。山间终年缭绕着乳白色的雾气,时而如轻纱曼舞,时而如潮汐奔涌,将那些深邃的峡谷、陡峭的崖壁、古老的林木掩映得忽隐忽现,平添了无数神秘与幽深。
赤水河的支流,如同巨龙身上散落的毛细血管,纵横交错,蜿蜒穿行于山峦坝子之间。水流湍急处,击打在赭红色的岩石上,迸溅起雪白的泡沫,轰鸣声震耳欲聋;水流平缓处,则又清澈见底,倒映着两岸的竹楼吊脚、古树繁花,宁静得像一幅凝固的画卷。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湿润的水汽、泥土的腥气、草木腐烂又新生的馥郁气息,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、来自密林深处的野性味道。
雁城,便坐落在这山水环抱的一处相对平坦的坝子上。城墙是古老的青砖砌就,爬满了青苔与藤蔓,显露出岁月的沧桑。城名由来,确是因为每年秋冬之际,成千上万的大雁从北方飞来,在此地的湿地、河滩栖息越冬。届时,天空时常被雁阵遮蔽,“嘎嘎”的鸣叫声此起彼伏,蔚为壮观。城内建筑多依山就势,吊脚楼鳞次栉比,瓦檐层层叠叠。街道是青石板铺就,被经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光滑如镜,反射着温润的光泽。雨后,石板缝隙里会渗出清亮的水珠,整座城都氤氲在水汽里,仿佛一座浮在水上的古城。
虽是战时,偏安一隅的雁城尚未被烽火直接波及,表面上看去,仍保持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宁静。集市上,穿着各民族服饰的人们摩肩接踵,售卖着山货、药材、布匹、银饰,嘈嘈杂杂,生机勃勃。小酒馆里飘出米酒的甜香,茶馆里传出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,讲述着古老的、属于这片土地的传奇。然而,若细心观察,仍能从那匆匆的脚步、偶尔压低声音的交头接耳、以及城门口增设的简陋岗哨中,感受到一丝乱世特有的、潜流般的紧张与不安。
离开泉城已有数日。那日的惊险——有人突然出现开枪伤人,制造混乱助他们脱身——仿佛还历历在目。但年轻人恢复得快,加之西南山水雄奇,风光旖旎,行程倒也并不总是沉闷。
这一日,三人行至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路。两侧是茂密的竹林,风吹过,竹叶沙沙作响,如同绿色的波涛。阳光透过竹叶缝隙,洒下细碎的金斑。
“子东,你看那边崖上的瀑布!”白辰指着远处一道白练也似的飞泉,心情似乎不错,“要是能引股水下来,在这儿泡壶茶,多舒服啊。”
徐子东扶了扶眼镜,认真打量了一下水流方向和落差,摇摇头:“水流太急,落差又大,泡茶的话水温根本控制不好。而且这水看着清,说不定矿物质含量高,煮出来的茶未必好喝。”他一副实打实的学究模样。
白辰忍不住笑了:“你啊,真是没劲透了。我就是随口想想而已。”他深吸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,伸了个懒腰。因为能和动物产生特殊联结,他对自然的气息格外敏感,这片土地的鲜活让他感觉很舒服。
杨紫走在前面一点,听见两人对话,转过头来,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。她今天穿了一身靛蓝色的改良旗袍,外面套了件薄绒线衫,看着清爽又利落。“你们俩,一个净想些风雅事儿,一个满脑子死道理。还不如想想,到了雁城,能不能吃上正宗的过桥米线、汽锅鸡?”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缕短发,偶尔有极细微的蓝色电火花在指尖闪一下,又飞快消失,像个调皮的小光团。
“杨紫姐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!”徐子东立刻接话,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,“我查过,雁城挨着赤水河支流,水产肯定不差,说不定还能吃到新鲜的河鲜。”
白辰看着两人,笑了笑。这些日子一起经历这么多,三人之间早就有了深厚的默契。徐子东的冷静博学,杨紫的聪慧果断,都是他特别信赖的。虽然身上扛着找罗汉、守龙脉的重任,前面有强敌,身边还有叛徒,但此刻在这片安静的山水间,能偶尔偷个闲,感受下普通的快乐,也算是难得的调剂。
他还悄悄用了自己的能力,引来几只颜色鲜艳的山雀,围着他们飞了几圈,叽叽喳喳叫得特别好听。杨紫和徐子东知道是他搞的小动作,相视一笑,没点破。
可快乐总是短暂的。白辰怀里的罗汉星盘,时刻提醒着他们此行的目的。这星盘最近动静越来越频繁,方向很明确——就是雁城。而且星辉闪烁的时候,隐隐透着一股尖锐、阴冷,甚至带着点血腥暴戾的气息,这让他心里总有点不安。他们要找的这位“兄弟”,看样子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。
“雁归来”客栈是雁城的老招牌,一座三进的大院子,有着典型滇西风格的照壁、天井和精致的木雕窗棂。天井里摆了几缸睡莲,金鱼在水里慢悠悠地游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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