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章 镇远盲士
乌蒙山的雾跟活的一样。
白旗镇裹在湿漉漉的晨雾里,青瓦白墙都洇着水痕,像幅刚画完就被水泡过的墨画,边缘糊成一片,只剩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混沌。镇公所二楼,白二爷常待的小客厅里,炉子上的水壶“噗噗”冒着白气,想驱散点钻进骨头缝里的潮气和冷意。
白二爷的手指从罗汉星盘冰凉的青铜盘面上抬起来,指尖沾了点细灰。他捻了捻灰,目光平静地落在早就不转的磁针上。
“太安静了。”他声音不高,跟怕吵醒什么似的,“静得不正常。”
白辰站在窗边,看着楼下雾气里若隐若现的镇口白果树,几只寒鸦缩在光秃秃的树枝上,黑得像墨点。他肩膀绷得有点紧。杨紫挨着炉子坐,指尖偶尔窜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电弧,又很快在潮湿的空气里消失了。徐子东靠在门框上,眼神盯着门外楼梯口,不知道在琢磨什么。
自从上次从香港把第十二罗汉火星天王——欧阳牧带回来后,这尊据说从秦朝传下来的星盘,已经安静好几个月了。它不嗡鸣,不发热,盘面上代表御兵卫异能者的星点暗沉沉的,中间那根曾经好几次给他们指方向的磁针,死气沉沉地定在巽位,好像把所有灵气都耗光了。
“九菊一派最近也跟凭空消失了似的,”杨紫开口,声音带着点电火花般的轻微噼啪声,“各地传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,那些日本邪术师和他们的走狗,动作都少了很多。”
“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。”白二爷喝了口热茶,水汽模糊了他那张过于年轻、却藏着千年风霜的脸,“平川次郎和张华峰,绝对不会善罢甘休。他们要么在憋更大的阴谋,要么……就是在等我们先露出破绽。”
客厅里又安静下来,只剩水壶沸腾的声音和窗外风搅着雾气的细微声响。
突然——
嗡!
一声特别轻、却足够打破死寂的颤鸣,从星盘中心传了出来!
炉子旁的杨紫猛地坐直,指尖“啪”地炸开一小团电火花。徐子东瞬间站直身体。白辰“唰”地转过身。
就见罗汉星盘上那层灰蒙蒙的暗色一下子退去,青铜盘面泛过一层暗沉的光,中央那根磁针疯狂地左右晃,发出急促的“咔咔”声,最后抖着、稳稳地指向一个方向——东南。
针尖稳定下来,盘面一角,一颗原本暗着的星点突然亮了,光芒虽弱却一直持续,忽明忽暗像风中的烛火,却透着股韧劲。
“贵州……”白二爷盯着星盘,眼神锐利得像刀,“镇远。”
“镇远县?”徐子东凑过去些,眉头皱起来,“那地方我熟,我有个舅舅在那儿住,是客家人,好像还是个村长。”
白二爷的手指虚点在那颗闪着的星点上:“这气息很特别,时强时弱,好像……被什么东西挡着,但又透着种特别强的洞察力。这人的异能,肯定跟感知有关。找到他,把他带回来。龙脉需要每一种力量,尤其是‘眼睛’。”
任务安排得没任何悬念。白辰、杨紫、徐子东三人立刻收拾行李。第二天天还没亮透,雾气还浓得散不开,三匹快马就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,冲出了白旗镇,马蹄声“嘚嘚”响,打破了群山间的安静。
一路上翻山越岭,过了赤水,进了贵州境内。山势越来越险峻,路也越来越难走。乌蒙山脉在这儿露出了原始的一面,陡峭的山岭像狗牙似的交错,深谷大壑里奔涌着浑浊湍急的河水。古老的驿道在悬崖上绕着,一边是像刀削斧劈的岩壁,一边是云雾缭绕的深渊。苗寨、侗乡、客家围楼,像一颗颗顽强的种子,散落在贫瘠的山坳里,炊烟袅袅,透着股跟老天争命的韧劲。
几天后,风尘仆仆的三人终于到了镇远古城。
这座据说从汉朝就有的古城,被一条绿得像翡翠的舞阳河分成两半,两岸青山夹着,吊脚楼顺着山势建,一层叠一层,从河岸一直爬到半山腰。巨大青石条垒的城墙绕着山,早就斑驳了,却还透着沉甸甸的历史感。码头边,老旧的大水车“吱呀吱呀”转着,溅起的水花在太阳下折射出小彩虹。街上行人穿着不同民族的衣服,说着不同的话,挑着山货的脚夫、背着背篓的妇人、沿街叫卖的小贩,凑成了一幅热闹又特别的边城画面。
“这地方不错。”白辰勒住马,深吸了口气,空气里混着河水的潮气、炊烟的柴火味,还有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淡香。
徐子东熟门熟路:“跟我来,我舅舅家就在城外的客家土楼里,咱们先安顿下来。”
出城没多远,靠着一片缓坡,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出现在眼前。这就是客家土楼,远看真像个巨大的褐色木桶,结实厚重,有好几层高,封闭的外墙上只开了几个小窗户,跟座坚固的堡垒似的。楼顶盖着黑瓦,屋檐角翘起来。楼前有片大空地,几个小孩在追着玩,几只土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。
“这楼有些年头了,”徐子东介绍,“据说能防土匪、防火。我舅舅是楼长,叫徐茂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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