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 笼中金丝雀
香港半山的薄雾还没散,雷公馆的餐厅已经开始了新一天。长餐桌上铺着熨得笔挺的爱尔兰亚麻桌布,银质餐具在晨光里闪着冷光。柳太太坐在主位,穿一身墨绿织锦旗袍,戴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,衬得脖子修长,可那精心画过的眉眼间,却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冰。
“雨冬,”她用小银勺搅着骨瓷盅里的燕窝,动作优雅,声音却像冰珠子掉在盘子上,“这冰糖又煮过了。跟你说多少次了?甜味要最后放,燕丝才透亮清爽。这点小事都记不住?” 银勺轻轻碰了下盅沿,“叮”的一声,听得人心里发紧。
雷雨冬刚剥好一个溏心蛋,听见这话指尖一抖,蛋壳差点掉地上。他赶紧放下,推了推金丝眼镜,语气带着小心的讨好:“妈,对不起…昨晚我特意跟厨房交代过的,可能张妈是新来的,手生…”
“新来的?”柳太太眼神像刀子,扫向站在旁边、脸发白的吴妈,“吴妈,你在雷家干十几年了,规矩还要少爷提醒?我看你是舒服日子过久了,心都散了!” 她没提高声音,每句话却像针一样扎人。
吴妈身子一哆嗦,腰弯得更低:“太太别生气!是我疏忽了!我这就去盯着重做,保证让您满意!” 说着几乎是跑着出了餐厅。
“还有这牛奶,”柳太太的目光又落到雷雨冬手边的杯子上,“温吞吞的,喝着没劲儿。你自己的身体,自己都不上心?” 责备说得轻飘飘,分量却重得很。
雷雨冬喉结动了动,最后只低声说:“是,妈。下次注意。” 默默把牛奶推到一边,拿起一片烤得焦脆的吐司,味同嚼蜡地啃着。
方晴坐在雷雨冬旁边,穿一身素净的月白色旗袍,像棵被挪到名贵花盆里的水仙,一个劲儿想把自己藏起来。她小口喝着白粥,柳太太的目光却精准地锁在了她身上。
“方晴,”柳太太特意放慢了语速,语气里全是打量,“白粥太清淡了,女孩子家,尤其以后要当雷家少奶奶的,光喝这个可不行。气色养不好,将来怎么给雷家生孩子?” 说着用公筷夹起一块油亮的蜜汁叉烧,不容分说放进方晴面前的碟子里,“多吃点肉,补补。瘦得风一吹就倒,像什么样子?”
油腻的叉烧躺在白粥旁边,又扎眼又别扭。方晴胃里一阵翻腾,她从小饮食就清淡,最怕这种油腻的东西。她盯着那块肉,握筷子的手微微发抖,脸色更白了,却只能低声说:“谢谢柳姨…”
“一家人,客气什么。”柳太太嘴角勾起一点淡淡的笑,满是掌控的得意,“快吃吧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雷德坐在主位另一头,面前摊着《南华早报》的财经版,看得专心。银边眼镜后的眼神锐利,盯着密密麻麻的股票代码和船运信息。餐桌上的训斥、儿子的窘迫、未来儿媳的难堪,对他来说就像背景里模糊的杂音,一点没影响他。雷公馆里真正在转的,是金钱的齿轮,不是人心的冷暖。
白辰(阿辰)推着沉重的除草机,在落地窗外发出闷闷的嗡鸣。餐厅里这“温馨”的早餐场面,他看得一清二楚。心里冷笑,这哪是家宴?分明是柳太太每天巩固权力、欺负弱者的固定环节。雷德的不管不问是无声的支持,雷雨冬的顺从是最可悲的帮凶。至于方晴…白辰看着她闭着眼,跟吃药似的咬下那块叉烧,细瘦的脖子绷得紧紧的,一股又酸又气的感觉在他心里翻涌。金丝雀的笼子再华丽,也还是笼子。
后厨就是个没硝烟的战场。吴妈挨了训,一肚子火全撒在了灶台边。
“剁个肉糜跟绣花似的!太太等着吃蒸肉饼呢!” “汤淡得能照见人影!重新熬!” “小杨!发什么呆!这池子碗碟堆成山了看不见?!”
油烟、蒸汽、骂声混在一起。杨紫(小杨)埋着头在水槽前刷碗,冰凉的自来水冲掉碗上的油,也刺激着她的手。她动作麻利,耳朵却尖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柳太太的贴身女佣玉兰端着红木托盘进来,下巴微微抬着:“太太的参茶,要滚烫的,川贝和雪蛤都加双份。太太说了,最近操心多,得好好补补。”
主厨赶紧点头哈腰:“好嘞好嘞,玉兰姐,正温着呢!” 掀开紫砂炖盅,浓郁的药味混着甜腥味飘了出来。
玉兰挑剔地闻了闻:“仔细点弄,太太的补品金贵着呢。出半点差错…” 话没说完,可那意思里的寒意,谁都听得出来。
杨紫看着那盅被端出去的“宝贝”,指尖在湿冷的围裙上蹭了蹭。一个念头悄悄冒了出来。她端着一摞洗干净的盘子走向消毒柜,经过炖着汤的灶台时,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,指尖“不小心”地、轻轻碰了下柳太太那盅参茶的紫砂盖钮。
滋—— 一丝细得看不见的蓝色静电火花,在指尖碰到湿润陶器的瞬间闪了一下,很快钻进滚烫的参茶里。没冒烟,没怪味,只有汤底里一些分子的结构,被这微弱的能量悄悄改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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