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辰看着她眼里那种近乎自毁的赎罪念头,沉默了会儿。徐子东张了张嘴,想说话,最后却叹了口气,特别沉。
“你去自首,正好中了张华峰和平川次郎的计。”白辰慢慢开口,声音冷冷的,“他们会立刻知道你还活着,还进了巡捕房。以他们的手段和跟某些人的勾结,你进了巡捕房,绝对活不出来。他们会灭口,或者更糟,再把你抓回梅机关!杨紫,也还是洗不清。那个胖警长,为了功劳,绝不会承认抓错了人,只会把你们俩一起钉死!”
董钰眼里的光瞬间暗了,只剩死灰似的绝望:“那…那咋办?难道…难道就让杨小姐替我…替我去死吗?”她痛苦地闭眼,眼泪无声地滑下来。
“我们去自首。”白辰的声音斩钉截铁。
董钰和徐子东都愣住了,不解地看着他。
“我们带着你,去‘自首’。”白辰眼里闪着冷静又锐利的光,跟黑夜里的星星似的,“但不是去送死,是去演场戏。一场…狸猫换太子,金蝉再脱壳的戏!”
他压低声音,把计划全说了。董钰的眼睛随着他的话,从一开始的茫然,慢慢亮起一点微弱却倔的光。她懂了,这是唯一的活路,也是她赎罪的唯一机会!
第二天清晨。
公共租界巡捕房那扇沉铁门跟前,气氛压得跟暴风雨来前似的。
胖警长挺着肚子,叼着牙签,正对着几个手下唾沫横飞地训话,脸上带着要升官发财的得意。三天期限到了,杨紫的“同伙”没抓到那个“双胞胎妹妹”,在他眼里,杨紫这颗“人头”和那五百大洋悬赏,已经是他的了!他甚至在琢磨怎么把案子写得更离奇曲折,好让上头高看他。
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一阵乱。
胖警长不耐烦地抬眼,三角眼瞬间瞪得溜圆!
只见白辰和徐子东一左一右,押着个女人,一步步朝巡捕房大门走过来!那女人穿件半旧的素色旗袍,头发有点乱,低着头,双手被根麻绳象征性地绑在身前。等她被推到巡捕房门口刺眼的太阳下,被迫抬头时——
“嘶——!”
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。
胖警长嘴里的牙签“啪嗒”掉地上!他死死盯着那张脸,又猛地回头看向巡捕房深处——关杨紫的方向!像!太像了!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!一样的清秀,一样的冷眉眼!只是眼前这女人脸白得憔悴,眼神躲躲闪闪的,满是慌,和牢里那个不服软的杨紫气质完全不一样!
“警…警长老爷…”董钰(顶着杨紫的脸)声音抖着,带着哭腔,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“我…我是董钰…那些案子…都是我干的…骗婚骗钱…栽赃我姐姐…都是我…都是我鬼迷心窍…求求您…放了我姐姐吧…我认罪…我都认…”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,身子因为“害怕”使劲抖,把一个走投无路、终于悔悟的“妹妹”演得特别像。
胖警长脸上的惊,很快变成了狂喜!大鱼!两条大鱼!还加一个主动送上门的真凶!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功劳!他三角眼里闪着贪婪的光,几步冲上前,一把抓住董钰(假)的胳膊,怕她跑了似的,大声喊:“好!好你个董钰!终于肯出来了!来人!给我抓起来!”
几个巡捕立刻跟狼似的冲上来,粗暴地架起董钰(假)。
“警长,人我们带来了。”白辰上前一步,声音平静,“按之前说的,放了杨紫。”
“之前说的?啥之前说的?”胖警长脸上的笑瞬间变得阴险又油腻,他慢悠悠掏出手帕擦了擦油亮的脑门,三角眼斜着看白辰和徐子东,拉长调子,“白先生,徐先生,你们也太天真了吧?带着这个女骗子来自首,就想把另一个女骗子摘出去?当巡捕房是菜市场啊?”
他猛地把手帕塞回去,脸一沉,大声喊:“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!团伙作案!分工明确!一个在外骗,一个负责接应销赃,还有两个…哼!恐怕是放风打掩护的吧?不然咋这么巧,就能找到这个‘双胞胎妹妹’?给我一起抓起来!全关了!老子今天要破个惊天诈骗连环大案!升官发财,就看今天了!哈哈哈!”
狂笑声里,巡捕们一拥而上,粗暴地把没防备的白辰和徐子东也按住胳膊!冰冷的手铐瞬间锁了他们的手腕!
“你!说话不算数!卑鄙!”徐子东气得眼睛都要瞪裂了,使劲挣扎,却被警棍狠狠砸在膝盖弯,疼得哼了一声跪倒在地。
白辰没挣扎,只是冷冷地看着胖警长那张因为狂喜而扭曲的脸,眼里深处一片冰寒,跟暴风雪来前的静似的。董钰(假)也适时地发出害怕的尖叫和哭,场面一片乱。
很快,四个人被粗暴地分开押走。白辰和徐子东被推进一间满是尿臊和汗臭味的男监大通铺牢房,铁门“哐当”一声锁死。而顶着杨紫脸的董钰(真),则被单独押到了关杨紫的女监水牢。
女监水牢。
光线更暗,只有高墙上一个巴掌大的气窗透进点惨淡的光。空气又脏又臭,带着浓霉味和绝望的气息。冰冷的石床上,杨紫靠着墙坐着,闭着眼养神。就算关在牢里,她的腰还是挺得笔直,短发有点乱,脸略显苍白,但神情却特别平静,好像外面的乱跟她没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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