卧室里空无一人!猩红地毯上,只有那件火红缎面长裙像烧完的灰烬,刺眼地躺在那。大水晶吊灯还发着暧昧的光,却把整个房间照得又冷又静。
“杨紫?杨紫!”张小伟脸瞬间没了血色,像疯了似的冲进衣帽间、阳台,甚至掀起床罩看床底…没有!哪儿都没有那个火红的身影!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、“杨紫”身上的高级香水味,像毒蛇的舌头,嘲笑着他的蠢。
“啊——!”张小伟发出野兽似的吼叫,愤怒和被耍的感觉快让他炸了!他猛地抓起梳妆台上的水晶烟灰缸,狠狠砸向那面大穿衣镜!
“哗啦——!”镜子碎了,无数碎片映出他扭曲狰狞的脸!
“来人!来人啊!”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冲出卧室,光着脚跑到二楼雕花栏杆旁,对着楼下亮着灯的大厅喊,“把所有人叫起来!封了所有出口!搜!给我把那个贱人杨紫搜出来!挖地三尺也要揪出来!”
楼下瞬间乱成一团。管家、佣人,还有几个闻声赶来的、穿黑短打的精悍护院(青帮的人)都冲了上来。
“少爷!怎么了?”管家一脸慌。
“杨紫!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!她偷我金子跑了!”张小伟眼睛通红,指着空卧室,跟疯了似的,“快!追!通知巡捕房!发黑道悬赏!我要她死!要她生不如死!”
混乱中,一个穿灰色工装、佝偻着背、抱着脏水桶的老佣人(董钰),低着头,慢慢从愤怒吼叫的张小伟和那群凶巴巴的青帮打手身边走过,浑浊的老眼垂着,满是惶恐,好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。她抱着水桶,慢慢走下楼梯,穿过乱哄哄的大厅,走向通佣人的后门,背影卑微地融进公馆深处更浓的阴影里。
没人多看她一眼。
只有她怀里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,隔着粗糙的工装布,透着冰冷诱人的黄金触感。董钰嘴角的皱纹,在没人看见的阴影里,极轻微地往上勾了下,露出个无声的、满是恶毒快意的狐狸笑。
窗外的夜,黑得像墨。一张以“杨紫”之名的无形大网,正在这座不夜城的每个阴暗角落,悄悄收紧。
装成老佣人的董钰离开张公馆后,坐在黄包车上,怀里紧紧抱着紫檀木匣子,冰凉的黄金隔着粗布工装传来,却奇怪地让她因冒险而发颤的心安定下来。夜风卷着黄浦江的湿气,吹过她此刻那张属于张家老佣人“王妈”的、满是皱纹的脸。浑浊的老眼垂着,里面却藏着丝狐狸般狡黠快意的光。张小伟从狂喜到暴怒、最后脸扭曲得像恶鬼的样子,在她脑子里反复过,每次都让她心里涌起股恶毒的痛快。
车子在法租界边缘一片被繁华忘了的、污水横流的棚户区停下。董钰佝偻着背,慢慢下车,像所有被生活压弯腰的老妇人似的,钻进一条只能容一人过的、满是尿臊和烂垃圾味的窄弄堂深处。最后停在一扇用废铁皮和朽木拼的、歪歪扭扭的门前。这是她多个藏身处里最不起眼、也最安全的一个。
她仔细听了会儿,确认安静的弄堂里只有远处野狗叫和老鼠在垃圾堆里跑的声音,才从油腻的围裙夹层里摸出把锈钥匙,小心地捅开同样锈的挂锁。
“吱嘎——”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里特别刺耳。
门里的霉味和灰尘味更重。不到十平米的空间,空空荡荡,只有一张破木板床、一个瘸腿方凳,墙角堆着几个破柳条箱。唯一的光是屋顶破瓦缝漏下的惨淡月光。
董钰反手插上门闩,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门板,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口气。她闭上眼,脸上那张“王妈”的枯槁脸像化了的蜡油似的,快速晃动、扭曲、塌陷,皱纹平了,灰发变黑,佝偻的背重新挺直。几秒钟后,镜中那个又媚又带着市侩疲惫的董钰又回来了。
她嫌恶地脱掉满是汗酸和油烟味的灰色工装,扔在墙角。打开紫檀木匣,二十根金条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光。她拿起一根,冰凉的金属让她满足地眯起眼,指尖在金条光滑的表面轻轻蹭着,像摸情人的皮肤。
“哼,一群蠢货…”她低声嘀咕,嘴角勾着得意的笑,开始盘算怎么把这些金条换成更安全的珠宝或外币,然后彻底离开上海这个是非地。白辰他们?杨紫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关在巡捕房吃牢饭才好!至于什么御兵卫、龙脉…跟她有屁关系!有钱、有自由,才是真的。
她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柳条箱前,想换身体面衣服,然后立刻去找相熟的地下钱庄老板。
就在她弯腰开箱子的瞬间——
“啪嗒。”
一声极轻的、像枯枝被踩断的脆响,从她身后那堆杂物的阴影里传来!
董钰浑身汗毛瞬间竖起来!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毒蛇似的顺着脊椎窜上头顶!她猛地回头,动作快得带起风!
昏暗的光里,一个身影像从地底渗出来的墨汁,悄没声地站在卧室那扇破布帘的阴影里!这人驼得特别厉害,背上一个大得像肉瘤的驼峰把洗得发白、袖口磨破的旧长衫都快撑破了!枯瘦的脸上,眼窝陷得像骷髅,一双细长的三角眼在黑暗里闪着阴鸷狡诈、跟毒蛇吐信似的冷光!稀疏的花白头发贴在头皮上,皮肤干得皱巴巴,像风干的橘子皮。他双手拢在袖子里,手指又细又瘦,指甲发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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