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紫皱着眉,指尖的蓝弧不安地跳了跳,直觉告诉她这女人没说实话。徐子东犹豫地看向白辰,觉得对方认错态度这么好,还发了誓,好像…能通融一下?
白辰的目光在董钰那张写满“真诚”和“无奈”的脸上停了会儿。阁楼里的暗光在她眼角眉梢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。窗外,那只玳瑁猫不知啥时候走了,只剩几只麻雀在瓦檐上偶尔跳一下,叫两声。寻龙引的金光还对着她,但指针好像极其轻微地、几乎看不出来地抖了一下。
“三天。”白辰终于开口,声音没起伏,听不出喜怒,“三天后,中午十二点,十六铺码头,三号栈桥。过了点就不等了。”他收起寻龙引,那点温暖的金光一下子没了,阁楼好像也暗了点。
“谢谢白先生!谢谢!我肯定准时到!”董钰像得了特赦,脸上绽开又感激又庆幸的笑,连连鞠躬。
三天后的十六铺码头。
黄浦江的风卷着轮船的汽笛声、苦力的号子声和鱼腥味扑面而来。三号栈桥旁边,白辰、杨紫、徐子东跟三尊沉默的石头似的,站在热闹的人群边上。中午的太阳特别晒,把栈桥的木板桥面晒得发烫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码头上人来人往,扛麻包的苦力满头大汗,穿长衫的商人脚步匆匆,拎藤条箱的旅客上上下下船,就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辰哥,她…该不会真不来了吧?”徐子东伸长脖子在人群里急着看,额头冒了汗,语气从一开始的肯定变成了满是怀疑。杨紫抿着嘴,指尖在袖子里无意识地动着,一丝特别细的蓝色电花在指缝间闪了下,又被她强行压下去。她看向白辰,眼神里带着询问。
白辰脸上没一点意外或生气的表情,平静得近乎冷漠。他只是抬腕看了眼那块旧怀表——就是从董钰那拿回来的那块,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十五分了。
“去她住处。”白辰声音低沉,听不出情绪,先转身逆着人流,大步朝董钰藏身处的破石库门弄堂走去。徐子东和杨紫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凝重,赶紧跟上。
还是那栋墙皮掉得最厉害的石库门。楼下那扇被徐子东踹坏的门虚掩着,门锁的碎片还挂在上面。空气中那股廉价脂粉味淡了不少,只剩灰尘和木头腐烂的味儿。
三人悄没声地踏上吱呀响的木楼梯。阁楼的门开着条缝。
白辰伸手推开。
吱呀——
下午的阳光透过破老虎窗斜着照进来,在满是灰的地板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。阁楼里空荡荡的,比三天前更乱,却也更…干净。
那张破木板床还在,上面洗得发白的粗布床单掀了一半,露出底下发黑的稻草垫子。墙角那几个半旧的藤条箱和柳条箱全没了,连梳妆台上那面破了边的小圆镜、油灯、零散的铁盒和玻璃瓶也都不见了。地上只留着点香粉的白印子和几缕被踩过的模糊脚印。
人去楼空。
整个空间透着一股被彻底抛弃、搬空了的死寂,只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地飘。
“妈的!又让她给耍了!”徐子东狠狠一拳砸在朽坏的门框上,木屑簌簌掉下来,他气得脸通红,牙咬得咯咯响。三天前董钰那“真诚”的眼泪和“坚定”的誓言,现在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烫在他脸上,只剩被耍的丢人上火,“这该死的女骗子!我就知道她没一句真话!”
杨紫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阁楼,最后停在破木板床掀开的稻草垫子旁边。那儿好像有东西。她走过去弯腰,用两根手指从厚灰里捻起一张小小的硬纸片。
是张票。
印刷粗糙,边有点卷。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:一个穿得暴露、扭着身子的舞女剪影,背景是闪着的霓虹灯。最上面一行粗字:“大世界夜总会”。下面一行小字:“特邀南洋红歌星‘白玫瑰’倾情献唱,今夜狂欢,不见不散!”日期,居然是昨天晚上!
票的背面,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,字迹滑溜溜的,带着董钰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又爱捉弄人的劲儿:
“后会无期。祝君…安好?——千面狐仙 留”
“安好个屁!”徐子东一把抢过票,气得浑身发抖,差点当场撕了,“她昨晚还在大世界看戏!还留字条!这…这简直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!辰哥!我们…”
他愤怒的话突然停了。
白辰不知啥时候走到了破老虎窗前。他正低头看着窗台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那儿积着厚灰,现在却被蹭掉了一小块,露出下面深色的木头。在那块蹭干净的木头上,有人用尖东西——可能是发簪尖——深深刻了个小小的图案。
图案线条简单,却透着股奇怪的灵活和狡黠:一只拖着大尾巴的狐狸侧影。狐狸微微回头,细长的眼睛里好像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,跟在无声地嘲笑追过来的人。
江风从破窗缝里灌进来,带着黄浦江特有的浑水汽和远处轮船的长笛声,吹动了白辰额前的头发。他伸出修长的手指,指腹轻轻摸过那个刻在木头里的狐狸印。
摸起来又冷又糙。
他沉默地站在那儿,逆着光的背影又直又孤单,像块凝固的石头。窗外,浑浊的黄浦江水流得浩浩荡荡,带着这座城市的热闹、欲望,还有无数个像董钰这样跟着混、真假难辨的人,一路向东,流进更浑浊迷茫的大海里。
千面狐仙,跟烟跟雾似的,钻进了这乱世无边的迷局里,只留下窗台上那个满是嘲讽的狐狸印,无声地说着:这场追逐,还没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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