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霓虹深渊
白二爷那辆老旧的黑色轿车,载着两千年的沧桑和不容动摇的意志,终于消失在霞飞路尽头梧桐树影交织的暮色里。车尾灯的红光像两颗沉入深水的炭火,闪了一下就被上海这座喧嚣的大城市吞得没影。空气里还留着点若有若无的、老尘埃混着草药的怪味儿,那是白二爷最后留下的痕迹。
白辰站在白家花园的铁艺大门边,望着空荡荡的街口,心里像少了块东西。那座沉默又可靠的“山”暂时走了,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沉得压人。寻龙引安安静静躺在贴身口袋里,指向东南、代表未知罗汉的指针,这会儿好像带着点催促的微光。
“想啥呢?”杨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收拾行李后的轻喘,却依旧清亮。她换下了教书时穿的素旗袍,套了身方便行动的深蓝色学生装,短发利落,眼神里少了书卷气,多了几分要踏上未知路的坚定和凝重。脚边放着个简单的藤箱。
白辰转过身,目光落在她身上,又扫过紧闭的白家大门:“在想二爷的嘱咐,还有我们接下来的路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,“杨姑娘,你真决定了?龙脉那边虽然重要,但上海滩这浑水、九菊的人、还有叛徒张华峰…太危险了。二爷那儿,总归安稳些。”
杨紫走到他身边,跟他一起望着街道深处车水马龙的热闹。夕阳的光在她脸上镀了层暖金色,却盖不住眼底的决绝:“白辰,龙脉是根,可枝叶要是被虫子蛀光了,根还能撑多久?金刚童子罗大山…他还在敌人手里。那卷胶卷的秘密也没解开。二爷信任我们,不是让我们躲进避风港的。这份使命,在哪儿都一样。”她侧过头看白辰的眼睛,“何况,我们不是还有三个人吗?”
一句“我们”让白辰心里暖了点,也冲淡了些离别的沉重。他嘴角牵起淡淡的笑:“对,三个人。”
“子东呢?”杨紫环顾四周,才发现少了个熟悉的身影,“刚才还在抱怨二爷给的药汤苦得像黄连水,怎么转眼就没影了?”
白辰也皱起眉。徐子东性格偏静,尤其白二爷走后更显沉闷,可绝不会不打招呼就跑。“出去多久了?”
“至少俩小时了。”杨紫看了看腕上的小坤表,秀气的眉头也拧起来,“他说出去透透气,买些路上用的东西…可这时间也太长了。”
一种不好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,悄悄缠上白辰的心头。上海滩可不是什么好地方,尤其他们刚跟九菊和张华峰结了死仇。平川次郎那条毒蛇,还有那个心思歹毒、会控幻境的驼背张华峰,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。徐子东控水本事虽强,可要是掉陷阱里、被幻术困住,或者遭偷袭…
“找!”白辰当机立断,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凝重。
两人赶紧沿着附近几条街找。法租界的梧桐路还算安静,霞飞路已经华灯初上,人来人往,霓虹招牌闪着晃眼的光。他们问了几家徐子东可能去的杂货铺、西药店,甚至报摊,都没消息。伙计们只摇头,说没见过穿藏青色防水外套、气质清冷的年轻人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,天越来越黑,白辰的脸色也越来越沉。焦虑像雾似的在两人之间散开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白辰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停下,眼神像鹰似的扫着周围。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,抛开周围车马人声的干扰,把心神沉到血脉深处,唤醒了能跟百兽沟通的力量。一丝无形的意念像扔进水的石子,一圈圈扩散开。
很快,一只灰鸽子从附近教堂的尖顶上飞下来,轻轻落在白辰伸出的胳膊上。鸽子歪着小脑袋,黑豆似的眼睛映着霓虹光。
“去,找到他。”白辰低声说,指尖轻轻摸过鸽羽,把徐子东的样子、穿什么衣服的信息,都注入鸽子的感知里。
鸽子咕咕叫了两声,振翅飞起,很快融入上海滩迷离的夜色中。
白辰闭着眼,精神高度集中,像跟那只飞着的鸽子建立了奇妙的联系。鸽子看到的景象,成了他延伸的视野。下面是流光溢彩的街道,像小蚂蚁似的行人和车,还有闪着光的霓虹招牌——“大世界”“仙乐斯”“先施百货”…鸽子掠过繁华的南京路,往更西边、更亮的方向飞。
视野突然开阔,一座又大又亮、像水晶宫殿似的建筑出现在鸽子眼里。巨大的拱形门廊,顶上是闪着光的“百乐门”三个霓虹大字,下面是旋转玻璃门,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像潮水似的进进出出。门口停满了亮闪闪的小汽车和黄包车,空气里好像飘着爵士乐的萨克斯声,还有香槟、香粉混在一起的奢靡味儿。
鸽子盘旋着降低高度,锐利的鸽眼透过舞厅巨大的玻璃窗看进去。里面是另一个世界:光溜溜的大理石地面,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像瀑布似的光,乐队在舞池中央的圆台上卖力演奏,欢快的旋律快震破耳膜。舞池里挤满了人,男的穿西装或长衫,女的穿各式各样漂亮的旗袍、洋装,裙角飞扬,笑声、说话声、高跟鞋敲地面的清脆声,混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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