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思绪首先回到了丰庆市档案馆。那是一栋建于八十年代的灰白色五层建筑,带着苏式建筑的方正和笨重,采光不太好,常年弥漫着纸张、灰尘和樟脑丸混合的陈旧气味。他因为研究地方产业发展史和梳理改制企业遗留问题,去过很多次。馆长是个戴老花镜、脾气有点倔的退休返聘老干部,对馆藏了如指掌,但也对调阅手续一丝不苟。
档案馆的档案分类很规范,按照时期、部门、类别编码。与企业、经济相关的档案主要集中在“工业交通类”、“商业财贸类”和“综合经济类”。他调阅过九十年代乡镇企业改制档案、早期开发区规划文件、以及一些倒闭企业的清算资料。这些档案里,会有冯凯隐藏的录音吗?冯凯是公安局长,公安系统的档案独立归档,不归市档案馆管。除非,这份录音的内容与经济案件或特定历史事件有关,被冯凯以某种名义混入了其他部门的档案中?或者,根本就是伪造了归档标签?
可能性有,但不高。冯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,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他不能完全控制的地方。
那么,公安局的档案室呢?那里戒备森严,管理同样严格,但冯凯作为一把手,有操作空间。可刘强说“你知”,意味着李正也知道那个地方或那份档案。他去过公安局档案室吗?去过。在调查“旭能科技”背景和赵瑞龙在丰庆早期活动时,他通过正常程序,在公安局法制科陪同下,调阅过一些已结案的、可能与赵家有牵连的陈年旧案,比如几起不了了之的伤害案、经济纠纷引发的冲突事件。那些卷宗纸张泛黄,笔录字迹潦草,证人证言含糊,最后多以“证据不足”、“情节轻微”或“双方和解”结案,透着那个年代基层执法常见的粗糙和某种心照不宣的“灵活”。
他仔细回忆那些卷宗的编号和名称。编号格式通常是“丰公刑/经/治字第XXX号(年份)”。他记得有一个关于红山镇矿区斗殴致死的案子,编号好像是“丰公刑字第047号(1988)”?还有一个是开发区征地引发的群体事件,编号是“丰公治字第112号(1990)”?时间久远,记忆像蒙着毛玻璃,模糊不清。
冯凯的录音会藏在哪一份里?是直接夹在卷宗里的小型磁带或微型光盘?还是说,档案编号本身就是一个密码,指向某个特定的、隐藏的存储位置?
他想起楼下209传来的那串长数字密码。,这个人员代码是否也和“旧档”有关?会不会是某份档案的索引号?他尝试将与公安局档案编号格式对应,完全不匹配。
头开始隐隐作痛。过度思考和压力让他的大脑有些缺氧。他起身,在狭小的房间里慢慢踱步,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和受伤的脚踝。脚踝的肿胀基本消了,但走久了还是会有些酸胀。
窗外天色依旧阴沉,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。走廊里偶尔传来守卫换岗时低低的交谈,内容无非是“盯紧点”、“没什么异常”。
他必须换个思路。如果他是冯凯,手握一份足以致命的录音,会把它藏在什么地方?既要安全隐蔽,又要在需要时能取出来,或者能被可信的人发现?
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,或者,是与录音内容看似无关的地方。
录音内容……会是什么?祁同伟喊出了“赵瑞龙”和“梁……”。很大概率涉及赵家,甚至梁家。冯凯作为公安局长,可能是在某种秘密调查中,或者是在与某些人的私下接触中,意外获得了这份录音。他不敢公开,因为对手能量太大;也不敢销毁,那是保命或反击的筹码。于是,他选择将其隐藏,并可能将线索留给了少数他认为可信、且有能力在关键时刻使用它的人。刘强显然知道这个秘密,但可能不知道具体位置,只知道李正曾经接触过相关档案,所以提示“你知”。
李正重新坐回桌前。他拿出一张新的信纸,开始列出所有他记得的、在丰庆调阅过的、可能与赵家或九十年代混乱时期有关的档案名称和大概编号,不管它们是来自档案馆还是公安局。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,很多细节已经模糊。
他先写下“档案馆”:
丰庆市乡镇企业改制汇总(1988-1991),卷宗号不详。
龙腾矿业有限公司(原龙山集体矿)产权变更及经营资料(1980-1988),有单独的档案盒,编号带“龙”字。
开发区(一期)土地征用及补偿纠纷处理记录(1982-1984),多份零散文件。
部分市属破产企业资产清算及职工安置档案(八十年代末),数量众多。
然后是“公安局”(通过法制科调阅):
红山镇矿区聚众斗殴致人死亡案(1988?),丰公刑字第XXX号。
丰庆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征地纠纷引发群体性事件处理卷宗(1990?),丰公治字第XXX号。
几起涉及“鑫达贸易公司”(已注销)的经济纠纷报案记录(1985-1987),卷宗较薄。
关于“周氏兄弟”(早期涉黑,已打击)团伙部分成员轻微违法处理记录(八十年代中后期),零散。
写到这里,他忽然停住了笔。鑫达贸易公司!张伟民老师在龙山调查时,就发现“鑫达贸易”与东海港“海鸥号”可能存在账目关联!而陈明他们后来也证实了这一点,“鑫达贸易”是赵家早期走私活动的一个壳子!
冯凯的录音,会不会与“鑫达贸易”有关?作为公安局长,他可能在调查某起与鑫达贸易相关的案件时,意外录下了关键对话?
李正的心跳加快了。他仔细回忆调阅过的关于鑫达贸易的档案。那是几份很薄的卷宗,主要是经济纠纷,比如合同违约、货款拖欠,报案方是几个本地小企业主,最后似乎都不了了之。卷宗里除了报案记录、询问笔录(很简略)、调解书,没太多东西。当时他主要关注赵瑞龙当下的违法活动,对这些陈年旧案只是粗略翻阅,没有深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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