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卫东那句关于“内耗”的提醒,像一根细小的刺,扎在了顾佳的心上。
她不是糊涂人,只是过往被对家庭的付出和对许幻山的信任包裹着,选择性忽略了一些蛛丝马迹。
如今这根刺让她清醒,也促使她更迫切地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、独立于许幻山和那个潜在“内耗”之外的事业和底气。
她几乎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那个位于湘西、寄托着她全新希望的茶厂上。她一次次地往返于魔都与湘西之间,亲自考察茶园,监督制茶工艺,设计包装,联系渠道。
她事必躬亲,力求完美,仿佛要将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,都倾注在这片绿色的希望里。
然而,理想很丰满,现实却骨感。
茶厂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烧钱。修复老旧的制茶设备、聘请有经验的老师傅、开拓稳定的销售渠道、应对当地复杂的人际关系……每一项都需要持续的资金投入。
顾佳带来的积蓄,以及许幻山公司那边勉强挤出的支持,如同杯水车薪,很快就要见底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一次关键的品控环节出了纰漏,导致一批准备发往高端客户的新茶品质不达标,不仅损失了货款,更可能影响到刚刚建立起来的、本就脆弱的口碑。
顾佳独自一人待在茶厂简陋的办公室里,窗外是连绵的、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寂的茶山。桌上摊开着账本,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。
手机屏幕上,是许幻山刚刚发来的信息,语气带着不耐烦和隐隐的抱怨:“早就说没那么容易,不行就及时止损吧,别再把家里也拖垮了。”
疲惫、焦虑、委屈,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孤寂,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她强撑着的坚强外壳,在这一刻出现了细细的裂纹。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那扇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“请进。”顾佳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门被推开,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,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当那人走进来,办公室那盏不算明亮的白炽灯光落在他身上时,顾佳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过度疲惫而出现了幻觉。
“乔……乔总?”她愕然地站起身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来人正是乔卫东。他穿着一身与这山村环境格格不入却依旧得体的休闲装,风尘仆仆,脸上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笑容。
“顾小姐,冒昧打扰。”乔卫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,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正好在附近考察一个生态农业项目,听说你的茶厂就在这里,顺路过来看看。”
顺路?顾佳心里清楚,这湘西的深山老林,哪里会是顺路能到的地方。
但她没有点破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有惊讶,有疑惑,也有一丝……在绝境中看到熟悉面孔的暖意。
“乔总,您怎么找到这里的?快请坐,这里条件简陋……”顾佳连忙招呼,有些手忙脚乱地想给他倒水,却发现热水瓶已经空了。
“不用忙。”乔卫东摆了摆手,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账本和顾佳那难以掩饰的疲惫神色,心中了然。
他没有立刻提及茶厂的困境,而是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月光下朦胧的茶山轮廓。
“这里的空气真好,带着泥土和茶叶的清香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真的只是来欣赏风景的,“能在这么好的环境里,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是种福气。”
顾佳走到他身边,看着这片她倾注了心血却前途未卜的茶山,苦笑道:“福气有时候也是压力。让乔总见笑了,我现在……有点骑虎难下。”
“哦?遇到什么难题了?”乔卫东转过身,语气关切而自然,仿佛只是朋友间的寻常问候。
或许是压抑了太久,或许是在乔卫东这种沉稳气场面前容易放松警惕,顾佳难得地卸下了一些心防,将茶厂面临的资金困境、品控问题以及渠道开拓的艰难,大致说了一遍。
她没有刻意卖惨,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,但眉宇间的忧虑却无法掩饰。
乔卫东静静地听着,没有打断,直到顾佳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,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轻视,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分析:
“资金链是企业的血脉,血脉不通,再好的项目也会夭折。品控是生命线,一次失误,可能毁掉之前所有的努力。渠道是出路,酒香也怕巷子深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顾佳,“这些问题都很现实,但并非无解。”
顾佳眼中燃起一丝希望:“乔总有什么高见?”
“高见谈不上。”乔卫东笑了笑,“我个人对你的这个茶厂项目,很感兴趣。不是因为它现在有多赚钱,而是我看好这里的生态环境,看好你顾佳做事的这份认真和执着,也看好高品质有机茶未来的市场潜力。”
他没有说同情,没有说施舍,而是强调“兴趣”和“看好”,这极大地维护了顾佳的自尊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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