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轨崩塌的轰鸣并非一声而止。
那是一种持续不断、层层递进的碎裂声,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结构正在被一只无形巨手缓慢而坚定地撕开。
声音透过空气、透过大地、透过每一缕紊乱的灵气传来,沉闷,厚重,带着令人牙酸的扭曲感。
星枢城内,短暂的死寂后,是更大的混乱。
“静默”力场退去的瞬间,被强行压制的灵力如同决堤洪水般在修士经脉内冲撞,不少人闷哼一声,口鼻溢血,气息紊乱。
更可怕的是空气中开始暴走的规则乱流——灵气不再遵循固有的温顺轨迹,时而狂暴如刀,时而凝滞如胶,低阶修士的法术甚至无法稳定成形。
“跑啊!”
“地脉!地脉在震动!”
“城墙!东边城墙裂了!”
哭喊声、尖叫声、建筑倒塌的闷响混杂在一起。
侥幸从“静默”中恢复过来的修士和凡人,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街道上奔逃,却不知该逃向何方。
鬼槐坑方向的天际,已然被一片混沌扭曲的光影笼罩,仿佛天空破了一个大洞,洞内是疯狂旋转、色彩诡异的旋涡。
毁灭的气息,如同实质的阴云,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了望塔上。
陈小凡挣扎着想要站起,却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般,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,经脉里空空荡荡,连维持最基本的灵力运转都艰难。
强行烙印道基韵律的代价远超他的想象,那几乎是对自身修道的本源损伤。
他眼前阵阵发黑,耳朵里嗡嗡作响,只能依靠扶着冰冷的墙垛,才勉强没有倒下。
但他的目光,死死盯着城主府深处,那间密室的方向。
锁链收回了,静默退去了,可陆衍……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“坊主……”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。
一股混杂着担忧、恐惧、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愤怒与质疑,在他心头翻滚。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博弈,他虽然不明全部细节,却能感受到那种冰冷、无情、视众生如草芥的系统规则。
而陆衍,似乎一直在与这样的东西对抗,甚至……利用类似的规则?
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。
他咬了咬牙,用尽最后力气,从怀中摸出一颗之前陆衍发放的、用于紧急恢复的“回气丹”,颤抖着手塞进嘴里。
丹药化开,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暖流勉强撑住了他即将崩溃的身体。
不能倒在这里。
他对自己说。
坊主生死未卜,星枢城大乱,规则乱流将至……总要有人做点什么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,开始运转那残破道基中仅存的一丝星火,试图感知城内状况。
首先映入感知的,是地脉那令人心悸的哀鸣与紊乱,如同被重创的巨兽在垂死挣扎。其次是无数惊恐、绝望、茫然的神识碎片,在空气中无序飘荡。
然后,他“看”到了城主府密室。
陆衍的生命气息,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但……确确实实还存在!而且,似乎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、却异常坚韧的速度,从最深的谷底,极其艰难地……向上攀升?
不是灵力恢复,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生命力在苏醒。
陈小凡心头猛地一松,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填满。
那样的重伤,那样的消耗,怎么可能……
就在这时——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一阵轻微到几乎被远方轰鸣淹没的咳嗽声,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。
陈小凡悚然一惊,猛地回头,体内残存灵力下意识凝聚。
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塔楼阴影处,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“浮现”出来。
不是隐身,更像是一直站在那里,却与周围环境的光影、气息完美融合,直到此刻才主动显现。
是墨尘。
那个符箓坊里最早躺平、对陆衍改革抵触最烈的老修士。
他此刻的状态也很奇怪,脸上不再是往日那种浑浑噩噩的麻木,而是带着一种极度的疲惫,以及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、锐利如刀后却又迅速隐去的复杂神色。
他的气息依旧只有炼气中期的水平,但给陈小凡的感觉,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“墨老?”
陈小凡惊疑不定,“您怎么在这里?刚才……”
“刚才一直在这里。”
墨尘的声音沙哑干涩,他瞥了一眼陈小凡,“小子,不要命了?强行共鸣濒死地脉,烙印自身道基,你这根基……算是半废了。”
陈小凡心头一震,涩声道:“当时……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他顿了顿,急切问道:“墨老,您是不是知道什么?那锁链,那静默力场,还有坊主他……”
墨尘没有直接回答,他走到墙边,望向鬼槐坑方向那越来越恐怖的规则乱流景象,昏黄的老眼中倒映着混沌的光。
半晌,他才缓缓道:“有些东西,知道得越多,死得越快。
你家坊主……走的就是这条最险的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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