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望舒翻阅的速度越来越慢，她的指尖隔着橡胶手套，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渗透出来的绝望与挣扎。她的呼吸变得轻微而绵长，仿佛怕惊扰了这些沉睡在纸片上的灵魂碎片。
林深站在她身旁，沉默地看着。那些陌生的名字和地名，在他眼中化为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，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，却被同样的黑暗吞噬至此。赵建国也凑了过来，他看不懂太多字，但那些简单的词汇——“回家”、“爸爸”、“妈妈”、“电我”——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，他别过头，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，最终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货架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王八蛋……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，声音低沉得像受伤野兽的呜咽。
当秦望舒翻到笔记本中间靠后的一页时，她的动作猛地停住了。这一页的字迹，与之前那个对镜子有反应的女孩，隐约透出的那点微弱气质有些吻合，稍微工整一些，但也更显绝望。「他们拿走了我的镜子。说爱慕容颜是罪孽。可我只是想看看，自己还是不是个人。」
「今天听到外面有动静，好像有车来了。是来救我们的吗？不敢希望。希望会被惩罚。」
「我叫苏婷婷。苏是苏州的苏，婷是亭亭玉立的婷。妈妈给我取的名字。如果我死了，请找到这个本子的人，告诉我妈妈，我很想她。对不起。」
字迹在这里结束。秦望舒抬起头，目光穿过地下室昏暗的光线，看向了那个刚刚因为镜子而有所反应的女孩。苏婷婷。她有了一个名字。
她合上笔记本，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，亦或是一块灼热的炭。她看向林深，眼神沉重而坚定：“林队，这是一份关键证据。不仅涉及非法拘禁，可能还涉及……系统性的人格摧毁和精神控制。这些名字，必须尽快核实。”
林深点了点头，他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棱角分明，眼神冷硬如铁。“陈诺，”他对着麦克风呼叫指挥车，“收到一批受害者名单和部分身份信息，立刻优先核查，联系家属！同时，扩大对学校所有负责人、教职工的追踪范围！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”
“明白！名单发我！”陈诺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，但更多的是兴奋和凝重。
希望，如同巨石下艰难探出头的嫩芽，虽然微弱，却顽强地扎下了根。就在这时，那个被初步确认为苏婷婷的女孩，在医护人员的耐心安抚和少量镇静剂的作用下，情绪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些。她被小心翼翼地用担架抬出笼子，准备送往医院。
当她被抬着经过秦望舒身边时，她的目光，无意中落在了秦望舒手中那个摊开的、印着卡通猫咪的笔记本上。她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瞬，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——有恐惧，有眷恋，还有一种……仿佛秘密被窥破的惊慌。她猛地闭上了眼睛，将头扭向另一边，身体再次轻微地颤抖起来。
但她没有尖叫，没有抗拒。她知道，那本记录着她们所有人最后念想的本子，落在了可能带来光明的人手里。这或许，就是她们在这无尽黑暗中，所能等来的，最微小，也最沉重的一丝曙光。
救援还在继续，一个个名字被从笔记本上誊录、核实。每确认一个名字，就像从冰冷的统计数字里，打捞起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。
而追捕那些让这些名字蒙尘、让这些生命受难的罪魁祸首的行动，才刚刚吹响号角。林深知道，找到这些人，不仅是为了正义，也是为了给这些刚刚找回名字的灵魂，一个最起码的交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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