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望舒提着她的银色勘查箱,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。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整个现场,在那块“赎罪”绸布和周围的蜡烛上停留了几秒,脸上没什么波澜,只是戴手套的动作更快了些。
陈诺最后一个挤进来,他显然没睡醒,头发乱糟糟地翘着。可一看到这场景,他瞬间就清醒了,眼睛瞪得溜圆,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包,仿佛那能给他一点安全感。“头儿……这,这氛围感拉满啊……拍恐怖片呢?”
林深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。他的目光像最精细的探针,开始一寸寸地扫描这个极不协调的现场。
太干净了。
除了那块诡异的绸布和燃烧殆尽的蜡烛,现场找不到任何多余的痕迹。没有血迹,没有打斗,没有挣扎。书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,笔筒里的笔一支没少。一切都维持着一种刻板的、令人窒息的秩序。
他慢慢走到尸体旁边,蹲下身,但没有立刻去触碰。他离得更近了,能更清晰地看到陈光宇脸上那种过于“完美”的安详。这安详,在此刻,显得如此虚假,如此刻意。
他的视线落在陈光宇自然放置在身体两侧的手上。手指修长,保养得很好,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。他特别注意了一下指甲缝——里面异常干净,没有任何皮屑、织物纤维或者挣扎时可能留下的污垢。
一个在临死前经历过布置现场、覆盖绸布(无论是不是他自己)的人,指甲缝里会这么干净?除非他死前刚刚精心修剪和清洗过,或者……他死得极其突然和“顺从”,根本没有机会留下任何痕迹。
他的目光又转向那些燃尽的蜡烛。烛泪堆积的形状很自然,说明它们是自然燃烧到底的,没有被中途打断或熄灭。这意味着,凶手,或者说,布置现场的人,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这一切,然后从容离开。
空气里,那股檀香似乎更浓了,掩盖了死亡本身可能带来的任何不好的气味。
林深微微动了动鼻翼,除了檀香,他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不和谐的香气。很淡,被檀香压得几乎闻不出来,带着点……甜腻?像是某种廉价的工业香精,与这书房里昂贵的檀香格格不入。
他站起身,对秦望舒示意了一下。
秦望舒会意,走上前,在尸体旁蹲下,打开了她的勘查箱。她的动作轻缓而专业,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古董。她先是用镊子,极其小心地掀开了覆盖在陈光宇胸口的那块“赎罪”绸布的一角。
没有明显的伤口。家居服完好。
她开始进行初步的尸表检查。按压尸斑,检查瞳孔,触摸颈部和关节……
林深则退开几步,环顾这个书房。书架上的书大多是经济、管理和慈善相关的,也有一些哲学和历史典籍,彰显着主人“高尚”的品味。他的目光掠过书桌,上面除了电脑文件,还摆着几个相框。里面是陈光宇和各界名流的合影,笑容标准,姿态得体。还有一张是他和一群山区孩子的合照,他站在中间,像个慈祥的教父,孩子们簇拥着他,脸上是灿烂的笑容。
一座金光闪闪的道德牌坊。
而现在,牌坊上被人用最直接、最残酷的方式,泼上了“赎罪”两个血淋淋的大字。
“初步判断,”秦望舒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她依旧蹲在地上,头也没抬,“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今天凌晨两点之间。体表无可见致命伤,无挣扎捆绑痕迹。具体的死因,需要回去解剖才能确定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:“他的表情……太自然了。自然得……不像话。”
林深走到书桌前,看着那张和山区孩子的合照。照片里的陈光宇,眼神温和,充满怜悯。他又回头看了看地上那盖着“赎罪”布、面容安详的尸体。
强烈的反差,像一把冰冷的锉刀,在他心头来回拉扯。
“圣人……”林深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
窗外,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,敲打着玻璃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别墅外,记者们的骚动隐约传来,像遥远海岸线的潮汐。
而在这间弥漫着檀香与死亡气息的华丽书房里,一场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。
林深知道,这个案子,从一开始,就透着一股足以将人吞噬的、深不见底的邪性。
死的为什么是陈光宇?
谁给他盖上的“赎罪”布?
那燃烧殆尽的蜡烛,又在为谁哀悼?
最重要的是——
他,到底要赎什么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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