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的手腕内侧,在奔跑中被破烂的衣袖掀开,一个个扭曲的暗红印记在惨淡光芒下清晰可见:“贰拾壹”、“叁拾肆”、“肆拾柒”…
药材。编号。奔向注定的“鼎炉”。
愚蠢?还是绝望下的本能?
苏寂的嘴角扯动了一下,冰冷而麻木。他没有动,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第一个冲到洞口边缘的是周明。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看着那深不见底、喷涌着死亡气息的深渊,发出一声混合着恐惧和解脱的嘶吼,纵身一跃!
身影瞬间被翻涌的漆黑死气吞没,没有惨叫,没有回音,如同投入墨池的石子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紧接着是刘强。他冲到边缘,似乎被那纯粹的死亡气息刺激得迟疑了一瞬。但身后幸存者疯狂的推搡和哭喊,以及内心深处那点被恐惧点燃的“希望”,让他一咬牙,也跟着跳了下去!
“噗通…噗通…”
如同下饺子般,一个接一个的幸存者,带着绝望的呐喊或无声的恐惧,消失在漆黑洞口的死气之中。最后那个试图阻止的女生李倩,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,在洞口边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也身不由己地跌落下去!
短短数息,祭坛上最后几个活人的气息,连同他们手腕上亮起的编号印记,彻底消失在骸骨渊的入口深处。只留下洞口边缘几处被慌乱脚步蹬落的碎石,翻滚着坠入黑暗,同样没有回响。
死寂,比之前更加深重、更加粘稠的死寂,重新笼罩了祭坛。只有那巨大洞口依旧如同地狱的巨口,无声地喷吐着冰冷污秽的死气,边缘流淌的暗红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液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。
苏寂依旧站在原地,如同风暴中沉默的礁石。覆盖晶簇的魔臂低垂,掌心那捧冰冷的废渣早已在刚才的震动中散落。碎片意志依旧沉寂,仿佛被牧者的威压和这开启的深渊入口彻底震慑。
他缓缓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,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,穿透翻滚的烟尘和弥漫的死气,死死钉在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。
蚀骨沼…骸骨渊…真正的鼎炉…
牧者的低语在脑海中冰冷回响。
时间…不多了…
跑?跳下去?和那些“药材”一样,成为更深层炼狱的燃料?
留下?在这废弃的祭坛上,等待下一次收割?或是被牧者当作“残次品”净化?
冰冷的绝望如同跗骨之蛆,缠绕着心脏。但在这绝望的冰层之下,一丝微弱却极其顽强的、如同深渊寒铁般的意志,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淬炼下,悄然苏醒。
那是被当作药材的屈辱!是被牧者藐视的愤怒!是对这整个炼狱规则的刻骨恨意!
**“残次品?”** 苏寂无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,嘴角缓缓扯开一个没有任何温度、却带着一种沉入深渊后、再无回头路的冰冷弧度。
他缓缓抬起覆盖着狰狞晶簇的左臂魔臂。晶簇表面,在洞口喷涌的死气冲刷下,那些暗红的血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。碎片意志似乎感应到了宿主那冰冷的决绝,从深沉的蛰伏中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、充满原始掠夺本能的悸动。
他迈开脚步。
不是冲向洞口,也不是逃离。
而是朝着那喷涌着死亡气息的骸骨渊入口,一步一步,沉稳而坚定地走去。
每一步,都踏在冰冷龟裂的岩石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魔臂的晶簇与地面摩擦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翻滚的死气如同冰冷的潮水,拍打着他残破的身躯,带来深入骨髓的阴寒和窒息感。
他走到洞口边缘。冰冷的死风掀起他破烂的衣角,吹动他沾满血污的乱发。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喉咙,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恶意。
下方,是真正的炼狱。是蚀骨沼,是骸骨渊,是牧者口中的“真正鼎炉”。
上方,是惨绿的双月,是冰冷的牧者注视,是永无止境的收割。
没有退路。没有希望。
唯有…向死而生。
苏寂站在地狱的入口,低头俯瞰着那翻涌的、纯粹的死亡黑暗。
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最后一点人类的犹豫和恐惧彻底褪去,只剩下一种被剧毒、冰冷和恨意淬炼过的、非人般的沉寂与疯狂。
他纵身一跃。
身影如同投入墨池的顽石,瞬间被翻涌的漆黑死气彻底吞没。
祭坛之上,血光黯淡,死气翻涌。
人药苏寂,跃入骸骨渊。
魔臂晶簇幽冷,碎片蛰伏。
真正的鼎炉…开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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